眼前阵阵发黑,只有知更那微弱但坚定的支撑力,像一根细线,勉强维系着他没有彻底坠入黑暗。
“陈观!坚持住!别睡!” 知更的声音带着哭腔,她能感觉到陈观的身体在往下滑,越来越沉。她自己的体力也快透支了,汗水浸透了额前的碎发,粘在苍白的脸上。
“……艾米……” 陈观无意识地呢喃着,嘴唇干裂起皮。
“快了!就快到了!再坚持一下!” 知更用力托着他,几乎是拖着他向前挪动,声音带着她自己都不相信的急切。
“哼,烂肉就是烂肉,到哪都是累赘。” 班克斯冰冷的声音从前头传来,毫不掩饰他的鄙夷,“老约翰,我说什么来着?带着他就是找死!不如……”
“闭嘴,班克斯。” 老约翰沙哑的声音打断了他,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他的‘柴火’(Kindling)还没烧完。留着有用。”
“柴火?我看他马上要变‘灰渣’(Cinder)了!” 班克斯烦躁地反驳,但终究没再说什么,只是加快了脚步,靴子踩在烂泥里发出更响的噗嗤声。
不知在这令人绝望的狭窄地狱里跋涉了多久,前方班克斯的脚步突然停下。昏黄的灯光照亮了一处坍塌点。一大块锈蚀的金属管道壁连同支撑的钢筋骨架扭曲着砸落下来,几乎完全堵塞了去路,只在顶部和侧面留下几个狭窄、不规则、仅容一人勉强钻过的缝隙。缝隙后面,隐约有更加空旷的回声传来。
“操!” 班克斯狠狠啐了一口,提灯凑近坍塌处仔细查看,“塌得够结实!大缝就这几个,钻过去的时候都他妈给老子小心点!别把烂石头碰下来砸了锅!” 他指着最大的一个缝隙,“丫头,你先钻过去!在那边接应!” 他又指了指旁边一个稍小的缝隙,对老约翰说:“老头子,你走那个。” 最后,他那双冰冷的鹰眼看向几乎虚脱的陈观,嘴角勾起一丝残酷的弧度,“至于你,‘破烂玩意儿’(Scrapheap),走最底下那个狗洞!爬过去!别他妈弄出动静!”
他指的那个缝隙在坍塌物的最底部,紧贴着污水横流的地面,狭窄、低矮,边缘是尖锐扭曲的金属断口和湿滑的苔藓,散发着浓重的腥臭味。
知更脸色一白:“那个太小了!他受伤了,爬不过去的!”
“爬不过去?” 班克斯冷笑一声,霰弹枪的枪管有意无意地对着陈观的方向晃了晃,“那就留在这里喂‘铁线虫’(Wireworms)!或者老子帮你一把,现在就给你个痛快?省得拖累大家!” 他眼中凶光闪烁,显然不是在开玩笑。刚才一路的艰难和头顶隐约又响起的“沙沙”声,彻底点燃了他的暴躁。
气氛瞬间降到冰点。老约翰沉默地看着,浑浊的目光在陈观惨白的脸上和班克斯的枪口之间扫过,没有出声。
陈观涣散的眼神艰难地聚焦在班克斯那张充满戾气的疤脸上。恐惧像冰水浇头,但紧随其后的,是比恐惧更汹涌的愤怒!烧!那股灼热感似乎又在右肩的创口深处蠢蠢欲动!他想活下去!他要找到艾米!他不能被当成垃圾一样抛弃在这里!
“……我……爬……” 陈观的声音嘶哑破碎,却带着一股狠劲。他挣脱了知更的搀扶,身体晃了晃,全靠左手死死抓住旁边一根冰冷的钢筋才没摔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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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观!” 知更惊呼。
“闭嘴!丫头!赶紧过去!” 班克斯低吼着,枪口威胁性地抬了抬。
知更看着陈观眼中那近乎疯狂的执拗,又看看班克斯冰冷的枪口,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她狠狠一跺脚,不再犹豫,弯腰钻进了班克斯指定的那个缝隙,动作迅速而灵巧。
老约翰也佝偻着身体,像一道融入阴影的烟雾,悄无声息地钻进了旁边那个稍小的缝隙,消失在坍塌物后面。
现在,只剩下陈观和班克斯。
“快点!别磨蹭!” 班克斯的枪口几乎要顶到陈观的额头,声音压抑着暴怒,“再不动,老子就……”
陈观没看他。他用尽全身力气,缓缓地、几乎是匍匐着,跪倒在那个狭窄污秽的缝隙前。冰冷的、散发着恶臭的污水立刻浸透了他的膝盖和仅存的裤子。他咬紧牙关,将身体尽量放低,左手撑着滑腻的地面,开始一点点向那如同巨兽咽喉的狭窄洞口挪去。
尖锐的金属断口刮擦着他的后背和肩膀,每一次摩擦都像刀割。右肩的创口被狠狠挤压,剧痛如同海啸般冲击着他的神经,眼前瞬间被黑暗和金星淹没。他喉咙里发出压抑不住的、如同濒死野兽般的呜咽,汗水混合着泥水糊满了脸。但他没有停下!左手死死抠进地面的烂泥里,指甲崩裂出血也浑然不觉,身体一点一点、极其艰难地向前挪动!那姿势,屈辱得如同一条真正的丧家之犬。
班克斯冷眼看着,疤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那双锐利的眼睛里,似乎飞快地掠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情绪——是鄙夷?还是……一丝不易察觉的、对求生意志的认可?随即又被更深的冷漠取代。
当陈观的身体终于完全钻过那个狭窄的缝隙,滚落在另一侧相对干燥些的地面时,他整个人已经彻底虚脱。他趴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肺部的灼痛和血腥味,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右肩被刮破的药糊糊下,暗紫色的诡异流光似乎比之前更加明显,伴随着一阵阵撕裂般的剧痛和灼烧感。
“陈观!” 知更立刻扑过来,想扶他,却被他身上的污泥和浓烈的血腥味、药味熏得后退了小半步,随即又强忍着上前,用还算干净的衣袖擦拭他脸上的污物。
班克斯最后一个钻过来,动作依旧利落。他看都没看地上的陈观,警惕地扫视着四周的环境。这里似乎是一个废弃的小型泵站,空间比刚才的管道宽敞不少,但同样破败不堪。巨大的、锈死的齿轮和断裂的管道如同巨兽的骸骨,凌乱地散落在地上。角落里堆着一些布满蛛网的废弃零件桶。空气里除了惯常的霉味,还多了一种淡淡的、类似臭氧的焦糊气味。
“暂时安全。” 班克斯低声道,目光落在远处一个巨大的、被厚重铁锈覆盖的圆形金属门阀上,“那边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