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回头。
我的全部感知,都凝聚在那只冰冷的木盒上。指尖的黏腻,如同三弟张飞身上永远擦不干的汗水和酒液。那细微的“簌簌”声,像无数冰针扎进耳膜。
“开。”一个字,从我齿缝里挤出,干涩得如同砂砾摩擦,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死寂的威严。
捧着木盒的侍卫双手剧烈地颤抖着,脸色比死人还要难看。他求助般地望向一旁的诸葛亮,军师紧紧闭着眼,下颌绷紧,微微摇了摇头,仿佛瞬间苍老了十岁。侍卫的牙齿咯咯作响,最终,颤抖的手指,抠住了那沾满污物的盒盖边缘,猛地向上一掀!
一股浓烈到令人窒息的混合气味瞬间冲出——血腥气、粗盐的咸涩气、还有一丝尸体特有的、甜腻的腐败气息!
盒内,铺着一层厚厚的、被暗红液体浸透的粗盐。盐粒的灰白底色,此刻已被染成一片污浊的深褐。而在那盐层中央……
是一颗头颅。
浓密、粗硬、如同钢针般的黑色须发,虬结着,沾满了盐粒和凝固的血污。那双曾经怒张如环、燃烧着焚天怒火的豹眼,此刻死死地紧闭着,眼睑深深凹陷下去,覆盖着一层灰败的死气。那张棱角分明、写满暴烈与豪迈的阔脸,此刻呈现出一种僵硬的青灰色,嘴唇紧抿,嘴角却凝固着一丝难以言喻的、仿佛在极致愤怒和痛苦中骤然凝固的扭曲。
是张飞。
是我的三弟!是昨日还在这大殿中狂饮烈酒、发誓要用酒坛砸碎吕蒙头颅的翼德!
盒底,暗红的血水混着融化的盐粒,积了薄薄一层。几颗粗盐粒正从那僵硬的须发间滑落,掉进血水里,发出轻微的“簌”声。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彻底凝固。
我死死地盯着那颗头颅。眼前的一切开始旋转、模糊。殿宇、玉阶、侍卫惊惶的脸、诸葛亮惨白如纸的面容……都扭曲变形,褪去了颜色,只剩下木盒中央那片令人作呕的暗红与青灰。
一股无法形容的冰冷,从脚底瞬间蔓延至头顶,比那七日七夜的暴雨更冷,比蜀地最深的寒冬更冷。它冻结了我的血液,冻结了我的呼吸,冻结了我胸腔里那团日夜焚烧的复仇烈焰,只剩下一个巨大的、冰冷的、吞噬一切的空洞。
“嗬……”一声极其轻微的气音从我喉咙里逸出,仿佛濒死之人最后一口无意义的喘息。
眼前猛地一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