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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被削完了才想起,有一回萧娘子来御书房,钟舍人主动寒暄被圣上看了个正着,那神色真叫一个风雨欲来。顿时,悔得肠子都青了。

  但这也难免啊,天子近臣里能帮着参谋帝王私事的,除去已经白了胡子的,剩下就两个人,一个钟平邑钟舍人,一个江洄江寺卿。

  江寺卿可是个年过而立的老光棍,他也没别的选择啊。

  现在倒好,他连写信问边关岳家那两位已成了亲的少将军这样的主意都出了,圣上还是召见了江寺卿。

  这不是瞎子给瞎子指路吗,要是弄巧成拙惹得萧娘子更生气,他真可以洗洗脖子等着往铡刀里伸了。

  唉,他从一开始,就不该提这桩事!

  ……

  御书房内,江洄听得圣上三言两语说完,许久不曾作声。

  又一声提醒才收回了神思,恭谨答道:“臣多年来无心男女婚姻之事,亦不曾留意旁人,陛下此问,或可询问钟舍人。”

  李晁:……

  若是想问钟平邑,他还会召他吗?

  但他将他放在这个位子上,就是看中他敏言慎行这一点,此答也在意料之中。

  沉声:“无妨,你只管答便是。”

  许多事,太过懂反而容易蒙蔽双眼,不懂之人,倒有种不在此山中的明察洞悉。

  江洄紧绷着脊背,斟酌措辞。

  看不见的,是他低垂的眼眸里渐渐浮现的幽沉,似尸山血海,庞然骇人。

  手往袖中缩了下,掩住隐隐暴起的青筋。

  但面上看不出分毫。

  “恕臣僭越,臣听您与萧娘子所言,便好比您向臣问大理寺一桩可能的隐患,解决方法如何,臣却答,这种隐患不可能存在。”

  “您若已经笃定隐患存在的可能,那么臣,便是答非所问,自不可能让您满意。”

  李晁:“那依你看,之后应当如何?”

  江洄抬头望了李晁一眼,很快垂下,“这……陛下恕罪,臣实在不知。”

  ……

  暮色四合,一驾青灰色的轩车自宫门而出,驶在官道上。

  偶有采买归府的奴仆路过,皆会定睛两眼,再埋头赶路。

  这辆马车,形制与这朴素的装扮甚是不符,分明是达官贵人才能用的制式,马车的围布却是平头百姓中最常见的。

  当今官员的俸禄并不低,用得起马,难道还买不起好些的布吗?

  路边有人拽另一人,“别看了,那可是大理寺江寺卿。”

  那人忙低头,步伐都快了不少。

  大理寺铁面寺卿的名头谁人不知,说出来何止小儿止啼,八尺壮汉面色都得白上几分。

  曾有人道,自从有了江寺卿,京兆伊都空闲不少,案子比前些年少了将近六成,且还在逐年递减。

  要知道,大理寺哪管平常百姓家偷鸡摸狗的事,可见其传闻威慑之大、之广。

  路过萧府时,马车里突然传出一个浅淡的声音,“停一下。”

  车夫已经习惯自家主人的命令,吁了一声,马车缓缓停下。

  江洄掀开身侧的帘子,目光自窗冷冷投出去,一寸寸巡梭。

  也不过几息,直身放下,“走吧。”.

  细雨如雾,灯火迷离。

  清濛柔和的水汽蒸腾着,氤氲了重楼阙宇的庄重肃穆,缭缭仿若仙宫。

  宫人提着雾染的宫灯入了慈宁宫,拍拍身上的雨珠,引着御前的中侍入内。

  殿内极静,宣谙接过卷宗奏章,便让人请回了,自己亲自转过屏风,将手中的一份份在书案上摆好。

  起身时向太后和萧芫行了一礼,躬身退下。

  太后靠在坐榻上,一手拿着书册,偶尔漫不经心翻上一页。

  淋了一场大雨,萧芫身子虽无大碍,却还是将养了几日方才好些,此刻静悄悄倚在太后跟前,面色稍白,往日的活泼劲儿也全不见了。

  许久,太后轻叹口气,揽过她,“你这般安静,倒让予不习惯了。”

  萧芫扬起一抹笑容,可就连笑,也显得心事重重。

  在姑母的怀中蹭了蹭,糯声道:“平日里姑母嫌弃我吵,现在又嫌我静,我可真的太难了。”

  太后抚着她的发,失笑,“予啊,是见不得予的芫儿不开怀。”

  萧芫眨了眨眼睛,眼眶有些湿润,伸手轻轻抱住姑母的腰,像小时候一样,满心依赖的姿势。

  “皇帝惹你难过,予要去说他,你还不愿。瞧瞧,因着你不想见他,在这儿躲过他一回,他都几日未来了,连这些卷宗,都是使底下人来送。”

  萧芫抿着唇不说话,姣姣眉目间缠绕着化不开的心绪,比外头的雨雾还浓。

  “倒有一桩。”太后慈和垂眸,唇边勾着几许兴味。

  萧芫仰头,瞳眸剔透,带着不设防的乖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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