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msp; 冯先生低头从地上捡起一根稻草,一缕缕的撕开:“我考上进士那年,殿试时写了一篇《平北十二策》。策中所言,六策安内,六策攘外,乃我十余年心血所成。然而殿试上却比不过你陈家二房嫡长子的一篇歌功颂德文章。那会儿我便知晓,学儒家经义没什么鸟用。”
冯先生笑了笑:“至于我想做什么,其实早就告诉你了啊……”
陈迹回忆着冯先生说过的话。
在固原,冯先生曾指着远方的一抹曙光说,五年后,景朝南下之时,我自披甲,向北而行,饮马北海。
此时,冯先生也有疑惑:“不对,你并不是专程来找我问事情的……你只是找了借口想进这诏狱?这诏狱有什么东西在吸引你?
陈迹笃定,冯先生并不知道自己的山君门径,所以对方也不知道这诏狱墙壁上的一盏盏八卦灯锁住了什么。
这是只有山君才知道的秘密。
未等他说话,漫长甬道里传来脚步声。
两名狱卒来到冯先生囚室前,平静道:“罪囚冯文正,内廷朱批已至,即刻明正典刑。”
陈迹愕然转头,不是斩监候吗?
斩监候通常都要羁押到秋后问斩,若有立功者,亦或有圣心眷顾者熬到陛下寿辰大赦天下,根本死不了。
为何如此突然?
冯先生以手撑地,缓缓站起身子伸出双手,任由两名狱卒给自己戴上镣铐,往诏狱最深处走去。
他被押解经过陈迹囚室时,笑着说道:“小子,出将入相,后会有期。”
陈迹起身,默默注视着对方远去的背影。
这一别,不知何时才能再见了。
……
……
皎兔破了案,密谍司却没有立刻放走羽林军。密谍司等着这些羽林军的父母一个个交上投名状,交了才能离开。
齐斟酌与李玄是最先离开的,而后是父亲任金陵通判的周崇、祖父任大理寺丞的多豹。
羽林军将士一个个被带走,最后只余下出身寒门的二十多人,还有陈迹。
陈家像是聋了哑了一样,将他忘在了诏狱里。
陈迹坐在昏暗的囚室里,也不知道自己坐了多久。
一天?
亦或是两天?诏狱没有阳光,也听不见鸡鸣与打更人的铜锣声,时间成了一种虚无。
陈迹抬头看着头顶石壁,正有一只小小的蜘蛛拉扯着一根白丝,结成完整的蛛网等待猎物。
不知何时,那名被皎兔扇了一耳光的海东青站在铁栏外,肿着半张脸,静静的审视着囚室里的陈迹:“那些稍微有些家世背景的都被捞出去了,独留你这么一个有陈家背景的留在诏狱里,稀奇。”
陈迹目光从蜘蛛身上挪开,缓缓看向铁栏外的海东青:“这位大人事务繁忙,想来不是专程来戏谑我的。”
海东青漫不经心道:“宁心不是说提审你吗,怎么身上一点伤都没有?”
宁心?
陈迹恍然明白,宁心是皎兔的本名。
他好奇道:“云羊……”
海东青声音微沉:“他都不是生肖了,哪来的什么云羊?”
陈迹不动声色道:“那他叫什么?”
海东青疑惑道:“你连他叫什么都不知道,你与皎兔、云羊到底什么关系?你是他们下级的线人么?”
陈迹没有回答。
他与皎兔、云羊如今确实是上下级关系,却和对方想得不太一样。
铁栏外的海东青见他不说话,思忖片刻说道:“宁心此次破案,是你在从旁协助吧?你取走了会同馆的账簿,帮她找到了高丽世子藏毒的墨锭?”
陈迹依旧没有回答。
海东青意味深长道:“宁心和紫襟从你这捞了功劳,也不惦记着把你捞出去,当真天性凉薄。他们麾下的密谍,至今连个升海东青的都没有,这两人只顾着给自己抢功劳,半点也不愿给自己人分润,你跟着他们何时能出头?如今我随玄蛇大人,钱也有、权也有,便是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过日子,也值得些。”
陈迹诚恳道:“玄蛇大人确实远胜那两人。”
海东青满意的笑了笑:“既如此,你是否愿意追随玄蛇大人?等他升了上三位生肖,自然要培养自己的班底,若你足够得力,这司礼监自然有你一席之地,何必跟着宁心和紫襟当个小小的线人?”
陈迹思索片刻:“实不相瞒,我也不是皎兔和云羊的线人,只是收钱办事而已。”
海东青狐疑:“收钱办事?他们给多少?”
陈迹认真道:“五百两银子,玄蛇大人若有需要,也可以花银子找我办事,在下一定为玄蛇大人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海东青冷笑一声:“不想随玄蛇大人做事可以直说,倒也不用编出如此蹩脚的幌子。来人,将他押进琵琶厅,我自有办法让他说实话。”
囚室门打开,两名密谍架着陈迹的胳膊,将他强行拖出铁栏。
然而就在此时,长长的甬道入口处又传来风风火火的脚步声,海东青心里一沉,转头竟看到金猪正神色匆匆的赶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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