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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离真与龙君所站之地的半座城头,托月山百剑仙几乎都已赶赴浩然天下,离真还是在这边磨磨唧唧,作为这座天下的大祖关门嫡传,可谓丢尽了托月山的脸面。离真的一位师兄路过剑气长城之时,都没与离真打招呼,直接御风过城头。
龙君以千万条细密剑气凝聚出一个模糊身形,老者抬起袖子,手指点了点天幕当空仅剩的一轮明月,说道:“不还剩下个,你有本事摘下,我也让你去对面城头逛荡,随便你耍。”
托月山百剑仙,当然是蛮荒天下当之无愧的天之骄子,但是在这之上还有身份隐蔽的一小撮人,年纪不大,地位超然,未被甲子帐记录在册。
除了这个让离真唠叨不停的圆脸姑娘,天上一轮明月的女主人,其实还有斐然、雨四、涒滩、豆蔻等。
离真叹了口气:“龙君啊龙君,前辈啊前辈,你我这般万年老交情,就该多多珍惜,你非但不为我护道几分,还尽说些伤感情的话,一坛老酒,经得起你几口大喝痛饮?处处做人留一线,天才无绝人之路。”
摘明月到人间。昔年炼化一轮月半数月魄的荷花庵主,是可以勉强做到的,只是碍于托月山的存在,不敢做。当然做了也无意义。月不在天,以地利换天时,还是亏本买卖,有损大道修行。浩然天下多洞天福地,冠绝数座天下,荷花庵主野心勃勃,试图将各地天上月趋于归一,届时老妖道与一部分天时合大道,以真身显化天道,不是神灵,更胜神灵。
相传大战之前,周密曾经去往天上,与那荷花庵主坐而论道,周密在月中笑言,今年何必输往昔,今人何必输古人。
只可惜风流总被雨打风吹去,可怜荷花庵主甚至连那浩然天下的明月都没能看到一眼。都不能说是荷花庵主志大才疏,实在是那董三更出剑太霸道。
董老儿之壮举,不只在斩杀荷花庵主一只王座大妖,而是彻底打坏了蛮荒天下的一部分天时气运。就像将一枚谷雨钱打成了一堆雪花钱,哪怕雪花钱依旧悉数落在托月山钱囊中,可这里边的价钱偏差,就是蛮荒天下实实在在的损失。
托月山如果想要重塑一轮完整月,重新悬挂天幕,则又是一大笔损耗。
龙君虽然让那棉衣圆脸姑娘落在了对面城头,却一直关注着那边的动静,那赊月若有半点逾越举动,就别怪他出剑不留情了。
数座天下年轻十人之一,大道注定高远,当然极为不俗,可在龙君这样的远古剑仙眼中,看待这些朝气勃勃的年轻晚辈,无非就像是看几眼昔年的自己,仅此而已。
相较于心不在焉练剑总是懈怠的离真,赊月境界足够,又独具神通,所以能够打破重重禁制,如入无人之境,去与那位年轻隐官相见。
一个刚从对方的家乡返回自己的故乡,一个则喜欢给别家当看门狗。
一对家乡不同、年龄相仿的年轻男女,凑巧都在年轻十一人之列。
离真问道:“是在闲聊,还是打架?”
龙君说道:“孤男寡女,干柴烈火,你信不信?”
离真嬉皮笑脸道:“赶紧打开禁制,让我瞅瞅,眼见为实,看看他俩是否真的天雷勾动地火了。到时候我做一幅神仙画卷,找人帮忙送给宁姚,到时候说不定陈平安没有被刘叉砍死,就先给宁姚砍死了,岂不美哉?宁姚出剑砍他,隐官大人那是万万不敢放个屁的,只能乖乖伸长脖子。隐官大人就数这一点,最让我佩服。”
龙君瞥了眼这个越来越陌生的“观照”,摇头道:“此次你我重逢,只有一点我承认你是对的,那就是你确实比陈平安更可怜。你确实不再是那观照了。好歹人家陈平安留在这边当看门狗,没人觉得有多可笑,说不定连那斐然、木屐之流,都要对他敬佩几分。”
龙君仰头望天。
昔年三人三剑,一起修行登山,一起问剑于天。
最后大道歧路于蛮荒天下的那座高山。
他龙君其实不是死在托月山,而是心死在了陈清都说要走一趟托月山的那一刻。
之所以依旧愿意仗剑去往托月山,只是给沦为刑徒的所有同道中人一个交代。
陈清都在那托月山一役当中死了一次,最终在此又死了一次。
那么这个观照呢?同样死在托月山一次,然后在城头之外,输给陈平安一次,离真身上道心,最后一点依稀可见的观照气概,大概就真的彻底死了。
龙君几乎从不两次询问同一件事,但是今天先为赊月破例,又为离真破例,道:“与陈平安最后一战,凭借那把飞剑的本命神通,你到底看到了什么?”
离真笑道:“一个不是观照,一个不像龙君。你还好意思可怜我。”
龙君便换了一个问题:“托月山那位,与你一样看见了那个结果?”
离真想了想,道:“不知道我那师父知不知道啊。因为我自己就根本不知道什么嘛。”
龙君不再言语。
这个离真,真是该死。将来就当自己为观照最后送一程。
离真不知是浑然不觉龙君的心意,还是知道了也不会如何,只是纠缠道:“龙君前辈,求你打开禁制,炼剑这种事情,多没劲啊。”
不承想龙君还真打开了甲子帐那道山水禁制。
离真哎哟喂一声,啧啧道:“白玉京唉,有模有样的,隐官大人对青冥天下的怨气有点大嘛,这玉璞境的术法神通就是了不起,惹不起惹不起。”
“看看,隐官大人又开始蛊惑人心了,亏得是啥都不多想的赊月姐姐,换成流白姐姐,肯定要遭了毒手啊。”
“龙君,你辈分高见识广,知道赊月真身在何处吗?隐官大人的狗鼻子,嗅不嗅得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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