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9章 去而复还

不能光看贼吃肉,不看贼挨打,道理我懂。”

  任何一位外乡人,想要在剑气长城有立足之地,都很不容易。阿良是过来人,对此深有体会。

  阿良起身伸了个懒腰,道:“走,带你去城池那边四处逛逛。一个人的心弦,不能总是紧绷着。”

  一旁的陈平安,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他的呼吸,自采药起,从小到大,都在“讲规矩”。

  人有呼吸是为活,这是头等大事,几乎所有修道之人既然一辈子都在致力于长生久视,入门自然都会从“吐纳”二字起手,下苦功夫。

  骊珠洞天杨家铺子,那个辈分奇高的老头子,早年传授给陈平安的吐纳法门,并不高明,品秩一般,但是中正平和,井然有序,故而是一种食补,不是药补。虽然习惯成自然,不会给陈平安造成什么体魄上的负担,反而只有长久的裨益,如那一条潺潺流淌的源头活水,滋润心田,可修行是修行,做人是做人,心田之间,田垄分明,行走有路,仿佛每一步都不逾越规矩,每天都能够守着庄稼收成,如此约束人心,好事自然是好事,却会让一个人显得无趣,所以当年的泥瓶巷草鞋少年,潜移默化,总会给人一种少年老成的印象。

  陈平安学拳之后,每次独自游历江湖,总喜欢刻意控制呼吸和脚步,以高境界伪装低境界,总能信手拈来,比老江湖还老江湖,并非纯粹是天赋使然。

  陈平安跟着起身,笑问道:“能带个小跟班吗?”

  阿良点头道:“那就一人带一个。”

  陈平安喊上了郭竹酒,她至今仍算是陈平安的小弟子,不过就陈平安这个岁数,才三十而立,对于修道之人而言,年龄宛若市井稚童罢了,郭竹酒成为落魄山关门弟子的可能性,极小。

  郭竹酒重新背起竹箱,手持行山杖。

  阿良则喊了那个扶摇洲鹿角宫的年轻剑修宋高元。鹿角宫是扶摇洲第一流的仙家门派,几位在世的祖师爷都是女子,所以女子修士众多,因此鹿角宫的男子修士,最是羡煞旁人。鹿角宫以水法神通著称一洲,占据着一条入海大渎的小半水域,其中鹿角宫辖下的妒妇渡和胭脂津,更是名动四方的游览胜地。一处需要过渡的妇人女子卸去妆容,换上布裙木钗,不然水神娘娘就要兴风作浪;另外一处则恰恰相反,需要女子涂抹胭脂,装扮得娇艳欲滴,行人才可安然涉水而过。鹿角宫对此从不过问,只要两处津渡不伤人性命,都由着两位任性的水神娘娘单凭个人喜好,订立古怪规矩。

  在扶摇洲游历了好几年的阿良,当然去过妒妇渡和胭脂津,还与两位水神娘娘聊得很投缘,一个活泼,一个羞赧,都是好姑娘。

  至于鹿角宫的一场偶遇,那是在一个月光皎皎的大晚上。阿良当时答应为妒妇渡的水神娘娘补上一份见面礼,帮那个可怜女子恢复破碎的容颜,便去了鹿角宫禁地的祖传荷花池,那里的每一张荷叶皆大有妙用,不知有多少对自己容貌不满意的女子修士,心心念念,苦求鹿角宫一张荷叶而不得,因为有价无市,买不着。鹿角宫的山水禁制很有意思,当时阿良只能一路匍匐前行,扭来扭去,才偷溜到了荷花池畔,撅着屁股,卧剥莲蓬摘莲叶。不承想远处大如碧绿床褥的一张莲叶上,突然坐起一个姑娘,她瞪大一双眼眸,看着那个怀里乱揣着几张小莲叶的邋遢汉子,正趴在地上剥莲蓬啃莲子。见着了她,阿良便递出手去,问她要不要尝尝看。女子待客周到,一道漂亮至极的水法当头砸下。

  往事可追可忆。

  四人徒步离开避暑行宫,陈平安一贯心细,发现先前屋内众人当中,董不得和庞元济好像有些微妙的心境变化,就是不知道在自己到来之前,阿良与他们分别聊了什么。

  出了大门,宋高元壮起胆子,满脸涨红,轻声问道:“阿良前辈,以后还会去我们鹿角宫吗?”

  阿良笑问道:“说吧,是你的哪位师门前辈,这么多年了,还对我念念不忘。去不去鹿角宫,我现在不敢保证。”

  为尊者讳,宋高元便以心声与阿良前辈悄悄言语:“是蓉官祖师经常提及前辈。”

  事实上,那位远离红尘百多年的祖师爷,每次出关,都会去荷花池,经常念叨着一句:莲子味道清苦,可以养心。

  果然果然。阿良叹了口气:“是她啊。”

  宋高元犹豫了一下,轻声道:“蓉官祖师在我远游之前,叮嘱晚辈,如果在剑气长城见到了阿良前辈,就与阿良前辈说一句话。”

  阿良默不作声。

  宋高元说道:“蓉官祖师想要与前辈说一句:‘当时只道是寻常。’”

  阿良挠挠头,没有多说什么。

  宋高元也不敢为难阿良前辈。何况有些事情,不可讲道理,为难了只会更为难。

  一路随便逛荡向城池,其间路过了两座剑仙私宅,阿良介绍说一座宅子的地基,是一块被剑仙炼化了的芝亭作白玉雕明月飞仙诗文牌,另一座宅子的主人,喜好收集浩然天下的古砚台。只是两座宅子的老主人,都不在了,一座彻底空了,无人居住,还有一座,如今在其中修行练剑的三人,是某位剑仙收取的弟子,年纪都不大,得了剑仙师父临终前的一道严令:嫡传弟子三人,只要一天不跻身元婴境剑修,就一天不许出门半步。阿良遥望那处私宅墙头,感慨了一句“用心良苦啊”。

  陈平安神色古怪。

  那栋宅子里边的三位金丹境剑修,皆是男子,不但无法离开私宅,据说还会身穿妇人装束,是剑气长城的一桩怪事。他们曾以飞剑传信避暑行宫,希望能够出门厮杀,但是隐官一脉翻阅档案,发现逝世剑仙早早就与避暑行宫有过一份白纸黑字的约定,有老剑仙的名字,和一个小小的巴掌印,应该是上任隐官萧愻的“手笔”。陈平安只好作罢,婉拒了三位金丹境剑修的请求。

  在剑气长城,战死剑仙的托付之事,规矩最大,只要落在了纸面上,就要遵守,没得商量。

  墙头那边,只探出一颗脑袋,是个年轻容貌的剑修,不过留着络腮胡子,开始对阿良破口大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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