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主人,各自立誓约定,划分好利益,然后就有了那一场大战。大概那一场,才算是真正的惨烈,如果陈清都没记错,当时整座城头之上,就只剩下他一人了,北边城池也差点被攻破阵法,彻底断了剑气长城的未来。
那一次,死了很多年轻剑修眼中的老人,也死了很多年轻剑仙眼中的孩子。
陈清都叹了口气,缓缓说道:“对于三方,是该有个结果了。”
当了万年的刑徒遗民,对自己也该有个交代了。
南边远处。
有一座破碎倒悬,无数巨大碎石被铁链穿透牵连的山岳,和那倒悬山是差不多的光景,山尖朝地,山根朝天。那座倒悬山岳的高台,平如镜面,日光照耀下,光彩夺目,就像一枚天底下最大的金精铜钱。
有大妖身穿一袭金色长袍,看不清容貌。大妖伸手一捞,抓取一大把虚实不定的金色铜钱,只是很快铜钱便如人掬水,从指缝间流淌回地面。终究是不够真,需要浩然天下那么多山水神祇来补全才行,到时候自己的这座金精王座,才算名副其实。按照约定,自己此次出山,浩然天下一洲之地的山水神祇金身碎片,就全是自己的了,可惜不够,远远不够,自己若想要大道无拘千万年,成为天上大日一般不朽的存在,就要吃下更多,最好是那几尊传说中的天庭神祇真身转世,也一并吃下,才能真正饱腹!
在一大片高悬在天相互毗邻的琼楼玉宇里,有一头化作人形的大妖坐在栏杆上,好似独自守着偌大一份家业的守财奴,笑眯眯地眺望剑气长城。听说过了那座城头,更北边些,有一座由仙家碧玉打造而成的停云馆,还有那清风明月夜便有松涛阵阵的万壑居,似乎都可以为自己的宅子增色几分,只不过这些都是打牙祭,能将那南婆娑洲“天下牌坊集大成者”的醇儒陈氏所在一并占据了,才算满意,再将那小小东宝瓶洲却有大天地的某处古老飞升台收入囊中,更是不错。
一具飘浮在空中的巨大神灵尸骸,有大妖坐在尸骸头颅之上,身边有一根长枪贯穿整颗神灵头颅,蕴藉着蛮荒天下最为精纯的雷法神意,枪身隐匿,唯有枪尖与枪尾现世,枪尖处隐约有雷鸣声,震得整副尸骸都在摇晃。大妖轻轻拍了拍剑尖,听说浩然天下的修道之人,擅长那五雷正法,尤其是那个中土神洲的龙虎山天师府,可以会一会。
有一座用累累白骨打造而成的枯骨王座,数十万副尸骨,既有妖族,也有剑修。有一只无血肉的白骨大妖,浑身莹白如玉,脚下踩着一颗远古大剑仙的头颅,还用脚尖来回蹍动。大妖不再自顾自喝酒,换了一个坐姿,倾斜手中的酒杯,鲜红酒酿倾泻浇灌在那颗头颅之上,片刻之后,头颅缓缓升空,随着酒水出杯越多,那颗头颅一点一点生出血肉、筋骨,最终变成一位身高一丈的老者,容貌与人无异。白骨大妖抖了抖袖子,掠出一道虹光,被那动作略显僵硬的老者伸手握住,眼神空洞的迟钝老人,握住那抹虹光的刹那之间,便如剑仙持剑,气势巍峨。就这样,它把一位远古大剑仙打造成了重返巅峰境界的傀儡。
在一根高达千丈的古老圆柱上,篆刻着早已失传的符文,有一条猩红长蛇环旋盘踞,四周一颗颗淡然无光的蛟龙骊珠流转不定。长蛇吐信,死死盯住那堵墙头,恨不得打烂了这堵横亘万年的烂篱笆,再拍碎了那座倒悬山。它正是那人间最后一条勉强可算真龙的小家伙,想这么做的目的是从此之后,补全大道,两座天下的行云布雨,水法天道,就都得是它说了算,成为蛮荒天下统率所有水神的主人。
一件破败不堪的长袍,缓缓浮现,长袍内空无一物,它随风飘荡,猎猎作响。那一袭破碎长袍的主人,曾是跟随陈清都一同离开剑气长城,问剑托月山的同辈剑修之一,也曾是那位老大剑仙的至交好友。
当这一袭莫名其妙的无主长袍出现后,剑气长城附近的天地间,有远古剑意如遇到故友而雀跃,也有更多剑意如在呜咽,亦有无数剑意气势汹汹,越发暴躁,如在怒斥那一袭灰色长袍。
一名头戴帝王冠冕、身着墨色龙袍的绝美女子,人首蛟身,高坐于山峰大小的龙椅之上,极长的蛟龙身躯拖曳在地,每一次尾尖轻轻拍打大地,便是一阵方圆百里的剧烈震颤,尘土飞扬。她志在成为浩然天下九大洲的山下共主,人间香火的有序流转,神灵的再次重生,都在她的掌握之中。作为代价交换,她将自己拥有的那条曳落河赠予了另外一只同辈分的大妖,从此不再做那一座天下之内的同道之争,在这之前,双方谁都不相信谁,并且谁都想要吃掉对方,如今大不相同,变成了各有更大的所求。相较于体形庞大的她,身边有那成百上千渺小如尘埃的婀娜女子,好似壁画上的飞天,彩带飘飘,怀抱琵琶。
有一个御剑悬停的矮小老者,双臂长如猿猴,肩扛一根长棍,双手随意搭在棍上。他眉发皆白,却身穿黑衣,一只手上,戴了一串念珠,念珠颇为粗糙,只是大大小小、棱角分明的石子。御剑老者要将浩然天下的所有五岳名山,炼化成自家物,他还要亲手打烂那九座雄镇楼,然后亲口问一问那白泽到底是怎么想的。老者的长剑缓缓打转,偶尔一吸气,就将邻居那边的一两个琵琶女子吸入嘴中,细细嚼咽。老者附近那个坐龙椅、戴冠冕的女子也不以为意,还挥了挥衣袖,主动将十数个“婢女”拍向老者,任其吞食果腹。
一个身穿雪白道袍的道人,悬空而坐,面容模糊,身高三百丈,却不是法相,而是真身。道人背后悬停有一轮皎洁弯月,好似从天上摘取到了人间。他将那蛮荒天下三轮月之一的半数精魂,炼化成了本命物。
有那三头六臂的巨人,坐在一张由一部部金色书籍铺放而成的巨大蒲团上,哪怕是这般席地而坐,依旧要比那“邻居”道人更高。胸膛上有一道触目惊心的剑痕,深如沟壑,巨人并未刻意遮掩。他曾经率先登上剑气长城,挨了陈清都一剑未死,这等奇耻大辱,何时找回场子,何时随手抹平。
极高处,有一个衣衫整洁的大髯汉子,腰间佩刀,背后负剑。他曾经与阿良打过架,也曾一起喝过酒,也曾闲来无事,便帮着那个老瞎子搬动大山。身边站着一个背负剑架的年轻人,衣衫褴褛,剑架插剑极多,被瘦弱年轻人背在身后,如孔雀开屏。
上一次群雄齐聚的英灵殿秘密议事,他明明得了诏令,依旧并未到场,露个面都不乐意,但是当时也无人胆敢多说什么。
更高处,是一个正襟危坐的儒衫男子,面带笑意,双手叠放在腹部,掌心托有一团拳头大小的亮光,倏忽雪白,骤然漆黑,蓦然五彩焕然。这儒衫男子,要去往浩然天下,人间彻底破碎之后,重整山河,再以他一人学问,教化苍生,有教无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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