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持:“在下打的算盘全被杜大人知晓了。”
杜不寒呵呵笑道:“本官找个时间召集商行,跟他们商议,让他们找门路,跟鸭池城那边经商。”
“只是……沈大人,”他又想起一事:“若不给他们些便利与好处,只怕他们利润薄,不情愿干这桩买卖。”
沈持笑了:“他们有什么难处,只管说,本官在户部稍稍能说上话,可予他们些便利。”
“有沈大人这句话,”杜不寒笑道:“事儿就好办了。”
沈持:“本官等大人的信儿。”
……
两日后,杜不寒带着张、徐、秦三家商行的掌柜来见沈持,见面没有多数废话,三位掌柜直接提要求——若要他们重操旧业跟鸭池城经商,户部要免除他们两年的商税,他们方可行事。
沈持声音低沉,听不出任何情绪:“各位经营的都是贵重之物,这商税可不少啊。”当朝的商税是依据物品售价征税,税率为三十抽一。
三位掌柜讪讪道:“只因经营之物价格不菲,行商途中难免遭到打劫,是以利润微薄……”
这倒是实情。
沈持点点头:“本官答应你们,为你们签发手谕,免征两年的商税。”这事他身为户部右侍郎,能做主,不用发奏折向朝廷请示。
他答应得干脆爽快,三位掌柜惊喜道:“谢沈大人。”
沈持又道:“日后要是还有别的事情,也尽可能来找本官。”
三人又谢过他。
在沉寂了一年多之后,鹤州府本来的三大商行又重新开张,他们遣伙计从各地采买名贵衣料、金银宝石、香料等,以自己的门路运往鸭池城,以从前的价格出售,意料之中引来了城内贵族们的疯抢。
大理段氏的贵族们并没有意识到这是一场阴谋,他们把手中的银两拿出来换成这些东西,以满足自己的享乐。
尤其是大理段氏家族的女眷们,常常为了购买衣料和金银珠宝而想方设法从账上支取银两。
商行从中得了利,不断从各处搜罗这类东西运往鸭池城,利润之丰厚是做别的买卖难以企及的,他们干得不亦乐乎。
与此同时,进入鸭池城的米面粮油商行却在逐步减少。这是因为沈持暗中命各地不准再无休止为米面粮油商行发放前往鸭池城经商的文书,去往那里的一斤一两都要报官府记录。
但是他并不是一下子禁止了他们前往鸭池城做买卖,而是一点点减少,并且,能拿到文书运往那里的米面已经是陈年的,没有新年新收成的了。对此的说法是,北地遭遇了灾荒,很多地方欠收,没有新打的粮食,只能贩卖陈年谷仓里存储的。
月余之后,六月底。
当鸭池城沉浸在商贾来往,物产琳琅满目的时候,鹤州府在抓紧收庄稼。
城外的田间,一派热火朝天的忙碌景象。壮年的男女挥汗如雨,忙着收割庄稼,白头老翁,佝偻老妪,垂髫儿童,则帮忙归拢和运送。他们衣衫褴褛,满脸的汗水泥土,眉梢上却挂着丰收的喜悦,早起贪黑在地里耕种,就是为了这一刻摸着饱满的谷穗,想着不受饥馑的日子,便心满意足了。
收庄稼的日子,沈持没什么公务,每日早早散值走出衙门,在城中到处走走停停,四处闲逛——更确切说是察看,看一看从北地来的百姓渐渐融入当地的寻常生活,颇有一番感慨。
几日后,百姓们收完稻米,在官府的主持下举行了秋尝大典之后,当夜,官吏们聚在府衙宴饮。
酒香缓解一天的疲乏劳累,皆放松下来,一时之间,众人兴致来了,彼此高谈阔论,笑语阵阵。
不觉夜已深。
府衙内依旧烛火高照,觥筹交错声起伏,而外面夜风浩荡,清凉舒畅。
……
岑稚一个人坐在冷清的角落里喝闷酒。
从京城来到鹤州府的官吏中,绝大多数是进士同进士出身,只有他一个人是举人,没有比他出身更低的了。而且他们知道他是靠庄王萧承钧的举荐当上的教谕,都与他保持不远不近的距离,除了公务之外,很少有人会主动和他攀谈杂事,更遑论说笑了。
前阵子想着到了成家的年纪,他想向宫女袁婉求娶,却被王渊拒之门外,然而这两日却听说人家转头却把她许给了怀武将军苏瀚,那是个什么东西,不过一介武夫罢了,怎能与他相比。
袁婉哪里会看得上。
岑稚笃定必定是有人从中作梗,坏他这一门亲事。
这个人,必然是沈持。
想到这里,他几乎咬碎了后槽牙,心境上,也从先前一直盼着沈持被他说服,和他一条心从此去辅佐庄王萧承钧,变成了此刻的怨怼。
他恨起沈持来。
第183章
既已生出恨意, 又怎么能看着沈持在官场上顺风顺水呢。岑稚端着酒杯一边往嘴里灌一边看着沈持与鹤州府一干官吏谈笑风生,暗暗地又气又不甘心,遂盘算起如何给他下绊子, 好让他重重摔一跤,跌个头破血流。
……
而今夜沈持与同僚们饮酒说笑, 全然没留意到岑稚时不时瞟过来的复杂的目光,他甚至都想不起来这个曾经的同窗好友。
酒兴阑珊之际, 他有些微醺,本打算在留署歇息一晚, 谁知史玉展来接他:“姐夫, 今晚没人陪我读兵书, 想来想去,我还是来接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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