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少少都知道些疗伤法门,楚留香当即伸手扣住一点红腕脉,只觉得他脉象紊乱、内力失控……这是被石观音一巴掌拍出来的内伤。
他当机立断,伸手在一点红身上的七处大穴上一一点过,先封住他紊乱流走的内力,而后,又立即将他带回屋内。
乔茜一句话来不及说, 奔回屋内,去拿来自恒山派的内伤圣药「白云熊胆丸」。
***
一点红做了个梦。
通常情况下,他很少做梦。正所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在他闯荡江湖的十多年中,他很少去想自己、很少去想自己的境遇……这其实不大像是没心没肺,而更多的是漠然。
这是对自己的漠视。
但最近,这状况已开始有所改变,因为他想着某个人的时间开始变久了。
——乔茜。
他时常梦到乔茜。
这些梦其实都乱糟糟的。
有的时候,他梦到自己和乔茜成婚了,他们一起隐居在秦岭山麓、靠开小店挣钱生活,春天他们一起去山上采集竹叶,来做那一种他印象深刻的竹叶甘露,但这似乎卖不上价格、维持不了生活。于是他们操起了老本行,乔茜负责念“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他负责拔剑、助威、抢劫等多项技术工种。
“…………”
前半截还是挺美好的。
更多的时候,他会梦到一些……一些不能明说的内容。他梦到乔茜在身上裹着一块被子过来敲他的门,她赤着脚、小腿白得像是一汪牛奶一样,就这样羞羞怯怯、开开心心地露给他看。
然后,她用被子裹住了他们两个人。
那块被子就开始轻轻地颤抖,她的脚趾会紧紧绷起,足心与脚尖都是艳红的颜色……
这样的梦令他饱受煎熬。
他也终于明白了什么叫单恋,明白了喜欢上一个女人,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别人喜欢上女人,也像他一样禽兽么?
一点红深深疑惑着。
他根本就不知道!因为他的少年时光是在严酷的训练中度过的,根本没有时间、没有精力、没有意识去做什么荒唐的事,他的身边也没有朋友,更不会与任何人提起情爱的话题。
他本认为自己的心就是一块石头,绝无法体会到这世上任何一丝情感。
但事实证明,他错了。
他的情感来得如此汹涌,那些年少时被压制的热潮,在他已完全成熟之后,加倍反扑回来,令他饱受煎熬,这冲动被他认为是不道德、不应该的,所以他强行压制下去,但情与爱,真的能压制住么?
答案是不能。
他在那种反复袭来的欲望之中变得更加难耐,他梦中的乔茜变得更加热情,她用那双泪水涟涟的眼睛迷蒙地瞧着他,用各种各样不同的语调说“爱你、爱你、最爱红大爷了”,然后这些爱语再被他完全撞碎。
……他这样真的正常么?
诚然,他现在有了一些新朋友,楚留香和陆小凤看起来都对这问题很有见解的样子……但他怎么可能去问出这样的问题?!
他本已觉得自己这梦相当肮脏……又怎么可能透露出哪怕一个字?这根本就是对乔茜的玷污!
这是只有他一个人知晓的秘密,他艰难地保守着这秘密,这秘密像是甜美的蜂蜜、又像是杀人的砒霜。
痛苦与快乐同在,这就是他爱上乔茜之后的感觉。
他虽然痛恨自己对乔茜的肮脏肖想,但心中有个极隐秘的地方,却还在期待着与她梦中相会。
然而,今天,他却做了第三种梦。
梦里,乔茜在哭。
她在抱着他的尸体哭。
从他身上流出的鲜血,已将她弄脏,她的手上、身上全是血,眼泪一串串往下流,像是永远也流不干净一样,她的身子在抖,抖得这样厉害,浑身上下的每一寸好像都很冷……
不要哭了,他想这么说。
像他这样的人……像他这样的人,本就不会有什么善终的,留有全尸,已是很好的结局了。
而他这样的人,也不值得她流泪。
她的眼泪一滴滴地砸在了他的脸上,恍惚之间,一点红似乎感到了一点滚烫的痛苦。
……他只后悔没有把心意说给她听。
一点红霍然睁开双目!
他的身子似乎在瞬间紧绷,胸膛前那股撕心裂肺的剧痛又令他瞬间失去了所有的力气,肌肉绞紧、胸膛起伏、冷汗渗出。
乔茜焦急地道:“红大爷?”
一点红的意识渐渐回笼。
他的眼前,是他熟悉的天花板。这是他的房间,浓重的血腥气与药香笼罩在屋中。血的味道是从他自己身上散发出来的,他的喉头还余有一股甜腥之气。
……他没死,他只是被石观音打得内伤加倍。
而他身边的是……
一点红缓缓偏过了头,就瞧见了坐在床边的乔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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