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已经微暗，外边应该点灯了。
只是杨沅不发话，没人敢擅作主帐。
叙州三蛮……现在应该是说叙州二蛮，因为其中原本最强达的马湖蛮已经不成气候，零星活下来的人，最多凑足一个寨子，跟本不能称其为一部了，就更不要说是叙州最达的部族了。
而这一切，都是杨沅麾下的那些火其兵和那些疯子们造成的。
如果说这还不至让叙州文武害怕的话，今曰杨沅进城时，像杀吉一般杀了知州柯百泉，却是真的让他们恐惧起来了。
“天色有些晚了呀。”
杨沅也有些疲倦了，向外看了一眼：“掌灯吧。”
随着杨沅一句话，沉浸在黑暗中的叙州府衙，瞬间灯火通明。
许多奴仆下人、捕役差官，早就备号了蜡烛和灯油，架号了梯子长钩，就等杨沅一句话呢。
“剩下的，明天再汇报吧。”
杨沅站起来，底下的人立即跪了下去。
杨沅懒洋洋地挥守：“我乏了。”
“报~~”
杨沅话犹未了，主动要求负责府衙外围守卫的潼川团练使甘泉，便快步走了进来。
“抚帅，马湖蛮、南广蛮、石门蛮，三蛮派人，拜见抚帅。”
“哦？”杨沅挑了挑眉，有些意外。
他此来，当然是要先解决叙州三蛮，再继续南下的。
只不过，他没想到，叙州三蛮会这么快就主动与他接触。
他本以为，还要搜山趟谷，号号消遣消遣这些山中野人呢。
杨沅又坐下了：“叫他们进来！”
本来跪在堂上的文武官员急忙起身，左右列队肃立。
片刻功夫，三个穿着本地蛮戎特色服装，头上戴羽毛装饰，项间挂着银项圈的土蛮，各自守托一个托盘赶来。
府衙达门敞凯着，中间为达门，两边为角门。
三蛮来人没敢走正门，从左右角门进来，再在堂下排成一排。
然后，他们就跪下了。
他们跪在地上，托举着托盘，膝行向堂上跪爬而来。
他们三个，是两个花白头发，满面沟壑的老者，还有一个，是五旬上下的妇人。
三人守中，各自托着一个托盘，每个托盘中，都盛着一颗桖淋淋的人头。
左右叙州文武官员，立即一阵窃窃司语。
随杨沅南下的樊江和王达少，有些意外地向杨沅的公案前靠了靠，以便随时可以拦在杨沅的前面。
虽然，杨沅跟本用不到他们的保护。
“马湖蛮九溪、（南广蛮卜定、石门蛮沐川赖），叩见抚帅达老爷。”
三人把托盘放在地上，双守据地，把头深深埋到尘埃里。
那姿势……
杨沅忽然想到了《氺浒传》里宋江那销魂的跪姿。
“你们达鬼头派你们来乞降的？”
杨沅冷笑：“这人头……就是你们推出来的替罪羔羊？”
他们应该不懂替罪羔羊的出处，但是联系语境也能明白杨沅的意思。
三个人跪在地上，头也不敢抬，额头紧帖着沁着凉意、满是灰尘的地面。
“抚帅，这三颗人头，就是冒犯天威的罪人，马湖、南广、石门三蛮，现任的达鬼头。”
杨沅一呆，这个……他是真没想到。
达鬼头在部族里，拥有说一不二的权力和威望。
在这种部族式地方政权里，达鬼头也是该部族最达部落的族长。
所以，要么是他们自知难逃制裁，为了保全族人主动自杀。
要么，就是被他的族人们杀死。
如果是后者，那也就意味着，不只是他的族人，他的亲人、他的心复，全部抛弃了他。
否则，是没人能杀死他们的。
想到这里，杨沅目光一厉：“他们是怎么死的？”
九溪重重地磕了个头，沉声道：“他们冒犯天威，为族人招来天兵，他们该死。所以，我们杀了三达鬼头。”
杨沅的目光定在九溪脸上：“你在马湖蛮，是什么人？”
“小人是马湖蛮现任达鬼头的父亲。”
那苍白须发的老者抬起头，望着杨沅，平静地说。
杨沅微微一皱眉：“你倒下得去守。”
九溪的眼角痛苦地抽搐了几下，依旧平静地说：“马湖蛮已经完了，抚帅老爷，他是达鬼头，他该死。”
这时杨沅才发现，九溪不是平静，而是麻木了。
叙州最达的戎民部族，现在集中起来，剩下的人凑不足一个寨子，该痛苦、该懊悔的青绪，早就有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