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像浸透了墨汁的棉絮,沉甸甸压在废弃工厂的锈蚀钢架上。
阿楚踩着碎玻璃渣,靴底碾出细碎的脆响,在空荡的厂房里荡出三圈回音。
她指尖夹着半张泛黄的帛书,边角被火燎过,剩下的字迹扭曲如蛇,偏偏那几个勾勒山势的篆字透着股说不出的诡异。
“晏辰,你确定这地方藏着那劳什子‘引魂灯’?”
她忽然停步,转身时腰间的银链撞出泠泠声,链尾缀着的青铜小铃却纹丝不动——那是用三层符纸裹了灵力的法器,专防阴邪窥探。
阴影里缓步走出个人影,玄色锦袍的下摆扫过地面,竟没带起半点尘埃。
晏辰抬手,指尖虚虚点向西北墙角,那里的蛛网突然无风自动,露出墙面上模糊的凿痕,细看竟是幅缩小的星图。
“上个月月圆夜,有人在此处用活人血献祭,引动了地脉灵气。”
他的声音比厂房里的寒气更甚,却在掠过阿楚发梢时,莫名柔和了半分。
阿楚挑眉,将帛书凑到鼻尖轻嗅,忽然嗤笑一声。
“活人血?我只闻到了猪血混着朱砂的味道,骗骗寻常道士还行,想瞒过我鼻子?”
她忽然欺近半步,吐气如兰,带着点山间草木的清苦气息。
“倒是你,晏辰,堂堂玄清观的少主,偷偷摸摸来这种地方,该不是背着师门做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晏辰垂眸,视线落在她微张的唇上,那里沾了点刚才吃糖葫芦剩下的糖渣,在昏暗中泛着微光。
他喉结微动,伸手想去拭,却在半空中被阿楚截住手腕。
她的掌心温凉,指腹带着常年握剑磨出的薄茧,蹭得他腕间皮肤发麻。
“别动手动脚的,”阿楚晃了晃他的手腕,像逗弄一只被缚的灵狐,“说吧,找引魂灯究竟要做什么?”
晏辰反手扣住她的脉门,灵力顺着指尖漫过去,却在触及她丹田时被一道柔和的屏障弹回。
他眼底闪过一丝讶异,随即化为了然。
“你把‘锁灵玉’融在丹田里了?”
阿楚猛地抽回手,退开半步,银链上的铜铃终于颤了颤,发出细若蚊蚋的嗡鸣。
“与你何干?”她别过脸,耳尖却悄悄泛起红,“反正这灯我要定了,谁拦着……”
话音被一阵风打断,不是穿堂风,是从地底钻出来的,带着土腥和腐朽气息的阴风。
墙角的星图突然亮起红光,那些凿痕像是活过来的蚯蚓,缓缓蠕动着拼接成完整的图案。
阿楚腰间的银链瞬间绷直,铜铃发出急促的颤音,在空旷的厂房里撞出令人牙酸的共振。
“不对劲,”她迅速结印,指尖燃起淡青色的火苗,“这不是地脉灵气,是……”
晏辰已祭出长剑,剑身流淌着月华般的清辉,将逼近的阴风斩开一道裂口。
“是养魂阵,”他声音沉了几分,“有人想用这半张帛书当诱饵,引我们来当阵眼。”
阿楚忽然笑出声,火苗在她指尖跳得欢快。
“有意思,这年头连布阵都学钓鱼了?”
她脚尖点地,身形如柳絮飘退,避开从地面裂开的缝隙中涌出的黑气。
“那你说,是哪个老鬼这么瞧得起我们?”
晏辰一剑劈开扑来的黑影,余光瞥见阿楚被黑气缠住的裙角,眉头骤然蹙起。
他旋身掠至她身后,长剑挽出的剑花如莲绽放,将那团黑气绞得粉碎。
“小心些,”他的气息拂过她耳畔,带着淡淡的松木香,“这黑气沾了会蚀灵力。”
阿楚却忽然转身,指尖的火苗直逼他面门,在离他鼻尖三寸处停下。
“晏辰,”她眼神亮得惊人,像淬了星光的刀,“你刚才那剑,是玄清观的‘流霜诀’吧?”
她忽然踮起脚,凑近他颈侧深吸一口气,随即笑得像只偷到鸡的狐狸。
“还沾着城西醉春楼的胭脂味呢,说,昨晚是不是又去会你的小相好了?”
晏辰的耳根可疑地红了,握剑的手紧了紧,却没推开她。
“查案。”他吐出两个字,声音有些发闷。
“查案需要靠那么近?”阿楚伸手,指尖轻轻划过他喉结,“我听说,醉春楼的苏姑娘,最擅长用胭脂混着迷情散……”
地面突然剧烈震颤,一道丈宽的裂缝在两人中间炸开,黑色的藤蔓如蛇般窜出,直扑两人面门。
晏辰反应极快,揽住阿楚的腰往旁急掠,后背却仍被藤蔓扫中,玄色锦袍瞬间破开一道口子,渗出血迹。
“晏辰!”阿楚惊呼,指尖火苗暴涨,将缠上来的藤蔓烧得噼啪作响。
她扶着他后退,触到他后背的伤口时,指尖猛地一颤。
那伤口泛着诡异的青黑色,像是有无数细小的虫子在皮肉下游走。
“是尸藤,”晏辰咬着牙,额角渗出冷汗,“布阵的人,至少修了五百年的阴功。”
阿楚忽然扯开自己的衣襟,露出颈间挂着的玉佩,那玉佩在接触到晏辰伤口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