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珠珠向来想什么说什么,看到宋老太君渐黑的脸色又补充道,“可怜朝朝儿爹娘去得早,如今看着也……聪慧懂事不少呢。”
宋老太君脸色总算从阴转晴,笑着拍了拍白珠珠的手背:“我属意,朝朝儿做嘉澍的媳妇,嘉澍就是个一根筋的,朝朝儿性子沉稳会转圜,这青梅竹马,自小相知,嫁给嘉澍便成了真正的宋家人,多好,珠娘,你怎么看?”
白珠珠胸中登时窜起一道无名之火。
她腹诽不已:我怎么看?我用屁股看,这也不成。
言朝息一个小小的庶女,爹又犯了滔天之罪,而嘉澍是雍州宋家长孙,往后是要登殿拜相,光耀门楣的,把两人凑一块,这不是跌了嘉澍的份么?
白珠珠自是不敢将心里话讲出来,便硬生生扯着笑问道:“母亲……怎么会这般想呢?”
“你瞧朝朝儿自小与嘉澍一起长大,每次回君都,嘉澍一定会追在马车喊‘妹妹莫走’,这不是情谊是什么?”
“那是因为朝朝儿“借”走了嘉澍的榫卯木马,他当时可是哭了一夜。”
“……”
“方才嘉澍还迫不及待拦了我,生怕我将朝朝儿吃了,挡那几下竹条,多么心疼妹妹。”
“换做是栀宁,不也一样嘛。”
“……”
宋老太君说一句,白珠珠寻理由挡一句,直到老太君脸色气不好了,白珠珠忙缝补道:“母亲,您总也得问问朝朝儿罢?”
至于宋嘉澍那儿,白珠珠心想,自己一定会把这条路堵得死死的。
“是这个理儿……”宋老太君阖目沉思道。
*
宋家祠堂中。
宋嘉澍像个蝈蝈,时不时踢踢蒲团,问言朝息。
“朝朝儿,你饿吗,渴吗,冷吗?”
“哥哥我好可怜,给卫姊姊她们站着打帐帘一早上,午食又没吃,又挨了祖母一顿打。”
“我好想念西壑的灯烧羊腿,东岚的琥珀琉璃肉,应州的松仁蜜饯糕,稽州的如意鸡五珍脍,金银夹花水晶梅花包,雪冻杏仁豆腐奶皮酥……”
言朝息听着宋嘉澍“咕噜噜”直叫的五脏府有些无奈,示意着香案上供奉的瓜果:“表哥向老祖宗磕几个头,没准果子咬着咬着就成了羊腿味。”
“我就算是死,也不会吃那玩意!”宋嘉澍躺在地板上伸开四肢愤愤道。
两柱香后。
宋嘉澍戳了戳正在写字的言朝息袖子,嘴里叼着个梨子,眼神大放光彩:“朝朝儿……我真的吃出羊腿味了!”
“是你饿晕了罢,”言朝息头也没抬,她在提笔规划现在还没到手的嫁妆,“表哥不要急,老太君今夜一定会放我们出来的。”
“你怎么知道?”宋嘉澍好奇地看向她。
“因为……”言朝息抬起的下巴示意面前的香案,“马上就是清明祭祖,君都宋家,鲁国公府应当快到雍州了。”
宋老太君绝对不会在鲁国公夫人面前揭孙辈的短,反而……
言朝息同情地看了宋嘉澍一眼,对方抱膝蹲在墙角,已经丧如怨鬼,头上好像聚了一片雷雨云。
“表哥,你也不必如此丧气,宋嘉霖年年在君都琼渊学府名列一甲,输给他,不算丢脸。”
“朝朝儿,你是不知道宋嘉霖那小人得意的嘴脸,鲁国公府净教女郎和郎君们什么琴棋书画,诗词歌赋,射箭跑马,还年年与我们比试一番,国公夫人当这选秀呢……”
宋嘉澍越说声音越低,后许静静睡在了角落。
说到鲁国公府,言朝息突然想起了那夜在月华楼樊广同一间雅舍斥骂楚遗情的声音是谁,而卫秋水的记忆更加重了她的猜想。
宋聿清,鲁国公宋承舟嫡长子,太常寺卿,他也会与那两人沆瀣一气吗?
白珠珠是不会让宋嘉澍受委屈的。
黄昏时,她趾高气扬地带人拖走了熟睡的宋嘉澍,反唬着言朝息:“朝朝儿,你又没受老太君的家法,就在这安生跪着罢。”
言朝息默默颔首,看着白珠珠怜爱得撩开宋嘉澍汗湿的额发。
夕阳下。
被小侍从拖着的宋嘉澍闭着眼睛迷迷糊糊道:“娘,我……想你做的酒酿圆子了。”
“好,娘早就做好啦。”向来凶巴巴的白珠珠看向宋嘉澍的目光柔和似水。
扒着花窗的言朝息愣愣看着夕阳碎金下的人影。
她其实不指望宋端娘也会像白珠珠一样接她回凌霄院。
说不定在宋端娘心里,她是个眼中钉肉中刺,巴不得她跪死在祠堂好了。
以前还会有言荞。
现在,她身边谁也没有了。
*
当夜祠堂中,言朝息握着毛笔昏昏欲睡时,倒下的脑袋却被一只温暖的掌心托住了。
她登时被吓醒。
“我以为你的性子,不是那种没苦硬吃的人。”沈昙只是略扶了她一把,就收手回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