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退亲: 女子本为凌霄木
emsp; 檀嬷嬷见她心性洒脱,毫无怨怼,反与瑞霭堂的小丫鬟们打成一片,便放宽了心。
她们暇时便斗草踢毽,直吵得宋老太君头疼,冷冷嫌呼“聒噪”。
一晃丹若结果,言朝息来宋家的第三旬,宋府却迎来了稀客。
“君都江太傅的人?”言朝息听闻后困惑不已。
君都江氏,百年清贵,与“不过有几个臭钱”的雍州宋氏素不来往。
但言荞曾和挚友御史大夫江直,为她与江家嫡长孙江灵晔定下婚盟。
那婚盟信物是一块丹若花纹样的黄玉,双方各执半边。
丹若,意在开枝散叶,多子多福。
晏婆入牢后,宋家把雍州翻了个底朝天才得以赎回。
彼时,宋老太君鸩杖快将言朝息戳到地下,恨其不争。
“丢三忘四的糊涂鬼!”
她被念得羞惭,当即将脖颈上的黄玉红绳系了个死结。
言朝息听闻江家来人后,稍加装扮一番,路过游廊却被小丫鬟们环住,叽叽喳喳的报信声在阴沉的天里十分鲜艳。
“言姑娘,江家遣的是江大夫人谢氏身边嬷嬷。”瑞霭堂的鹊枝犹疑之下给她提了个醒。
“那江家进府,可有携入物什?”言朝息不觉所以。
“皆不曾呢,奴观那江家嬷嬷倒像吃了人似的……”鹊枝又忧然提点了几句。
言朝息听罢,微觉胸口黄玉发沉。
她甫一跨入瑞霭堂门槛,主位上宋老太君脸上发苦发皱的面容便尽收眼底。
宋老太君正手执察微镜,捏着一张帖子细细端详。
“正巧言姑娘来了,此乃言大人之物,”嬷嬷将黄玉呈上,“如今原物奉还。”
言朝息垂首盯着那块玉,上头丹若花开得团簇娇艳,她仰头道:“这是江郎君的意思?”
她很早便见过江灵晔。
在延庆长公主设的仙池宴上,言荞悄悄指了那位六艺魁首与她相看。
“朝朝儿,那就是阿爹为你选的夫郎。”
言朝息遥望那颗丹若树,郎君长身似玉,笑容明媚,掼以金钩打果不成,便三两下爬到树上亲自采摘,逗乐一派贵妇贵女们。
“阿爹自己挑的,合该自己嫁,”见言荞详装发怒,她又缠着撒娇,“与您说笑呢,您告诉我,他的名字该如何写。”
他们正说着,江灵晔却捧了一兜丹若向她走来,笑时露出一行白齿:“听闻朝朝儿妹妹爱吃丹若,灵晔如今,也算借花献佛。”
言朝息犹豫不决,看了眼目有鼓舞之意的言荞,她终伸手拿了一个果子。
即便那只丹若,后来在她的案上渐渐腐烂。
江灵晔是个向来嘴里不把门的人。
换句话说,他若喜欢上个青楼舞姬,也定会与言朝息当面说好,商量如何戏耍长辈,解除婚约。
“言姑娘说笑,两姓联姻,本就是长者相赐。”那嬷嬷句句滴水不漏。
哪里轮到二小儿做主。
“既是长者赐,便该先知会我阿爹!”言朝息挺直脊背,目光铮铮,使足了气势。
实则,眼下令她愈发惴惴不安的不是退婚,而是冷眼旁观,静得像尊佛般的宋老太君。
那嬷嬷却冷笑道:“言姑娘走丢了,我们江家不来验你清白,已是给足了脸,何况言大人以下犯上,如今折于狱中自身难保,吾等知会的可不是庶姑娘你,而是老封君!”
顷刻间,言朝息如堕冰窖。
君都不该那么快知她被拐一事,再说言荞出事,江家便这般急不可耐与之割席,是为了什么。
江灵晔快到了考取功名的年纪。
这是忧她言家,误了金贵的嫡长孙。
“好……好啊,”言朝息一把抢过花樽旁的金剪,横着向脖颈上的红绳一划,重重掷落黄玉,“你去回禀江老太爷,今日不是你江家前来退婚,我亦与君都江氏割绝婚盟!”
她夺过宋老太君手中的退婚书蹂躏撕碎,广撒于堂。
“放肆!”那嬷嬷欲扬手掌掴,却被宋老太君的鸩杖制止了。
“你是当我死了?老身这孙女虽小,却也不是没有主意,此事再有异议,就让贵府老太公亲自来雍州宋家相辩罢!”宋老太君嘴角下撇,呐喊道,“鹊枝,送客!”
“欸!”堂外瞬传来一个痛快欣喜的声音。
那老嬷嬷不快皱额,冷哼率人离去。
言朝息眼眶酸涩,朦胧的视线中,有静静看她的宋老太君,还有欲言又止的檀嬷嬷。
堂外小丫鬟们也在冒头看热闹。
所有人都在看她笑话。
她直捧着两块玉冲进细雨绵绵中,用力往地上掷,用脚踩。
这自然碎不了。
言朝息瞄清四周后,用力搬起一块她半个人那样大的假山石,“哐”地就往玉上砸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