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透过雕花窗棂,在燧石枪的镜面枪管上烙下窗格子阴影,宛如西洋教堂的玫瑰花窗。
周宽世望着他卷起西洋衬衫的袖口,小臂上还留着上月剿匪时的箭伤。
当时在橘子洲头的芦苇荡,是华尔用煮沸的浏阳河水和绣花针给他缝合伤口。
生员们至今还在传唱提督大人那柄斩马刀——刀柄缠着从华尔衬衫撕下的法兰绒布条。
小雪那日,他们在天心阁城墙试验改良震天雷。
周宽世特意掺了白药粉的硝磺比例,爆破时的青烟却惊飞了杜甫江阁的寒鸦。
华尔捡起炸碎的城砖,忽然用炭条在上面画出西点军校的坐标方格:"周,这块砖的裂纹走向,和我在弗吉尼亚见过的花岗岩一模一样。"
最惊险的是次年开春,太平军偏师夜袭长沙。
周宽世带三百亲兵死守小吴门,华尔竟驾着新造的龟船从湘江迂回。
船头那门六磅炮是他用岳麓山毛竹改造的滑膛炮,发射时震落了整片坡子街的樟树籽。
捷报传来那夜,两人在贾谊故居就着臭豆腐饮朗姆酒,月光把井栏上的绳痕照得像条时光裂缝。
直到某次酒酣耳热,华尔忽然用拆信刀在桌案刻下两行字。
刀尖划过湘楠木的纹路,木屑翻卷如微型战壕:"周,你教我的'三点一线'瞄准法,为何与家父1849年发明的膛线测算仪如此相似?"
江风骤起,吹熄了案头衡州油灯。黑暗中只余刀尖在木纹里游走的沙沙声,像命运在历史褶皱间爬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