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只象征着洪门龙头权威的墨翠扳指如同失了魂,从蒋天养枯瘦微松的指尖滑脱!砸在坚硬如铁的紫檀木桌面上!瞬间迸裂成三块不规则、失去所有光泽的墨色碎片!残余半圈环体骨碌碌滚向桌沿!
一室死寂。空气仿佛被无形的手攥紧。几位侍立香炉旁的洪门叔父辈,脸上的皱纹都刻着凝滞的惊骇。长明灯的火苗猛地向下一窒!
蒋天养枯槁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仿佛摔碎的不是价值数千万的传承信物,而是一块路边瓦砾。他没看那堆墨色碎片,浑浊得如同古井的眼睛抬起,越过碎片看向堂下垂手肃立的陈然。
陈然站得笔直如枪。深蓝工装外套拉链拉到顶,肩线挺括,沾染着爆炸现场的烟尘与机油污迹。他没有回避目光,也没有痛惜与惶恐,只有一片如同打磨过的寒铁般的沉静。
“冰港……”蒋天养终于开口,声音像砂纸磨过朽木,“清了几多(清了多少)?”
他的视线落点却在紫檀桌沿残余的半圈翠环上。
陈然微微颔首,声音在凝滞的空气里清晰撞开沉默:“实验区报废设备已拆解填海。受损发酵单元已完成无菌隔离。主流水线三班轮休待查,核心控制系统密钥已重置……”
他停顿一瞬,语速平直地吐出一个数字:
“直接损失:七百万港币。‘雪龙’原型期延迟……无限。”
蒋天养捻动佛珠的手指停在了一粒蜜蜡珠子上,没有动。仿佛那个天文数字是空气。他的眼皮极其缓慢地抬起一线,混浊的眼仁在烛光下竟像淬火钢般森冷:“酒……仲(还)有冇问题?”
陈然目光迎向那双冰冷的老眼,毫无避闪:“查实。爆炸诱因系高频脉冲爆芯(核心引爆)。啤酒本源未被污染。唯一损失品系研发室被烧毁的‘雪龙’原型浆。”他微抬下颌,声音带着穿透死寂的锐度:“‘冰港基础型’全线成品库封存样检测昨晚已全部抽检完毕,样本由港岛三家独立实验室交叉背书——纯度安全,指标完美,风味一致。”
空气似乎松动了半秒。几个叔辈的眼神不易察觉地掠过一丝极细微的光芒。
“咁就(那好)。”蒋天养的声音恢复成那种粘滞的、拖沓的语调。他枯瘦的手掌缓缓摊开,轻轻覆盖在那堆墨翠碎片上,五指收拢。指间发出骨骼摩擦的轻响,仿佛要将那玉石的碎片碾成粉末,再融入掌心。那枯瘦的骨节因用力微微发白。他慢慢抽手,摊开——掌心只剩下细碎冰冷的玉粉,簌簌地滑落在白丝帕上。
灯光下,那粉末在丝帕上聚成一堆失去灵魂的灰。
“牌子在,命在。牌子碎……”蒋天养的声音陡然沉下,如同墓穴中的风声:
“就让人碎。”他的目光从玉粉转向陈然,每一个字都重如泰山:
“擒龙虎要扫……”
他下巴极其轻微地朝那团玉粉一扬。
“就让他扫!”
”浑浊的眼珠深处,仿佛有积压了百年的火山灰烬在缓缓沸腾:
那目光从陈然脸上扫过,带着一种近乎冰冷的决绝和……托付:
“东升骆驼要打?”
蒋天养捻动佛珠的手指猛地指向堂外无边的夜空!
“同他打!”
“打到他!骨头散!”
话音落下,他拂袖。将那只沾满玉粉的白丝帕团起丢弃。那团灰白的碎玉渣子如同祭坛上的余烬,静静躺在香案角落,见证着一块牌子的崩解,与另一块更硬的牌子的竖起。长明灯的火苗在无声的风中,陡然蹿高了半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