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哥!树!水!是树和水!” 艾米顺着陈观凝固的目光望去,小脸上的恐惧瞬间被难以置信的狂喜取代,声音因为激动和干渴而尖锐得变了调。她甚至忘了哥哥那可怕的右臂,猛地抓住陈观破烂的衣角摇晃,“你看!是真的!不是晒晕了看到的!是真的绿洲!”
那抹绿色在遥远的地平线上摇曳,如同沙漠绝望瞳孔中最后一点生机。波光粼粼的水面反射着正午最毒辣的阳光,刺得人眼睛生疼,却又让人贪婪地无法移开视线。湿润的气息若有若无,夹在滚烫干燥的风里,像最温柔的钩子,牢牢钩住了他们濒临崩溃的心神。
希望!
陈观布满血丝的眼中,那几乎被剧痛和冰冷程度淹没的意志,因为这抹绿色而猛地燃烧起来。他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喘息,尝试着吞咽了一下,却只带来更强烈的撕裂感和满嘴血腥。他低头,看了一眼自己那条垂在身侧、布满恐怖裂纹和焦黑腐蚀痕迹、如同烧焦枯木般的右臂。麻木感从肩头蔓延到指尖,只有约束环裂纹处残留的微弱灼痛,和皮肤下那如同余烬般蛰伏的冰冷能量,提醒着他刚才发生的一切并非幻觉。
“走…” 一个字,几乎耗尽了他胸腔里所有的空气,嘶哑得不成样子。
艾米立刻看向担架上毫无声息的知更,又看看哥哥惨白如纸的脸和那条吓人的手臂,小脸上的狂喜褪去,只剩下更深的忧虑:“可是哥哥…你的手…还有姐姐…我们…我们怎么走?”
陈观的目光扫过那具如同小山般的沙虫尸体,墨绿的体液还在滋滋腐蚀着沙地,散发出令人作呕的恶臭。这里绝不能久留!血腥和能量波动,就像黑夜里的灯塔,随时可能引来更可怕的东西。
他踉跄着,用仅剩的、还能勉强活动的左手,艰难地撕扯自己身上本就破烂不堪的衣物。布条脆弱,稍一用力就断裂,他只能用牙齿配合着,一点点撕下相对长一些的布条,动作笨拙而迟缓。汗水混合着血水,不断从他额角滚落,滴在滚烫的沙地上,瞬间蒸发。
“哥哥…你要做什么?” 艾米看着他的动作,有些茫然。
陈观没有立刻回答,只是咬着牙,忍着左臂牵动后背伤口的剧痛,终于扯下几条还算结实的布条。他喘息着,示意艾米帮忙,将昏迷的知更从那个简陋的、由枯枝组成的担架上小心地挪下来。
“背…背上…” 他喘息着,示意艾米将知更扶到他背上。这是他唯一能想到的办法了。拖着担架在沙丘间跋涉,目标太大,阻力也太大,他现在的状态根本不可能做到。
“哥哥!你的背!” 艾米惊叫。陈观后背的伤口经过刚才的爆发和沙虫的惊吓,早已再次崩裂,破烂的衣物被暗红色的血痂和渗出的新鲜血液黏连在皮肉上,触目惊心。
“快!” 陈观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嘶哑和一丝强行压下的痛苦。时间就是生命,无论是知更的,还是他们自己的。
艾米咬着嘴唇,强忍着眼泪,用尽全身力气,小心翼翼地配合着陈观的动作。当知更冰凉而轻盈的身体压上陈观后背的瞬间,陈观闷哼一声,身体猛地晃了一下,眼前又是一片发黑。后背的伤口如同被无数烧红的钢针同时刺入,剧烈的疼痛让他差点跪倒在地。他死死咬住下唇,铁锈味在口中弥漫,硬生生挺住了。
“布…布条…” 他喘息着命令,声音都在颤抖。
艾米连忙拿起那些布条,手忙脚乱地缠绕,试图将知更固定在陈观背上。布条勒过陈观后背的伤口,每一次收紧都让他身体不受控制地抽搐一下,额头的冷汗如同小溪般流淌。艾米一边哭一边弄:“哥哥…疼吗?艾米轻点…轻点…”
“没…事…” 陈观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左手死死撑在滚烫的沙地上,指关节捏得发白。终于,知更被勉强固定在了他背上。陈观尝试着站起来,双腿如同灌了铅,每一次发力都伴随着骨骼不堪重负的呻吟和肌肉撕裂般的痛楚。他晃了几晃,才勉强站稳,身体因为背负的重量和剧痛而微微佝偻着。
他看了一眼地上那几根散落的枯枝,对艾米说:“拿…拿着…当…拐杖…”
艾米立刻捡起两根相对最粗最长的枯枝,一根自己拄着,另一根递向陈观。陈观看着自己那条布满裂纹、无力垂落的右臂,沉默了一下,最终还是用左手接过了那根枯枝。粗糙的枝干握在手里,多少提供了一点支撑。
“走!” 陈观再次看向东北方那抹越来越清晰的绿色,深吸一口气,迈出了沉重无比的第一步。
沙丘连绵起伏,每一步都像是踩在烧红的铁板上。脚下的沙砾滚烫,隔着破烂的鞋底都能感受到那灼人的温度。艾米拄着枯枝,小小的身影在巨大的沙丘面前显得格外渺小。她努力跟在哥哥身边,时不时担忧地看一眼哥哥背上毫无生气的姐姐,又看看哥哥那条垂着、随着步伐微微晃动的、如同怪物手臂般的右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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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哥…你的手…真的不疼吗?” 艾米的声音带着哭腔,小声问道。
陈观正艰难地爬上一道沙脊,每一次抬腿都牵扯着全身的伤口。他喘着粗气,汗水流进眼睛,带来一阵刺痛。听到艾米的话,他侧过头,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一些:“麻…木了…没…知觉…不疼…” 这并非完全安慰。右臂的剧痛在刚才的爆发后似乎暂时被一种更深沉的麻木取代了,但那皮肤下隐约的灼热感和裂纹蔓延的冰冷触感,无时无刻不在提醒他这条手臂的危险。
“哦…” 艾米似懂非懂,小脸依旧写满担忧。她舔了舔干裂出血的嘴唇,努力咽了口不存在的唾沫,试图压下喉咙里火烧火燎的感觉。“哥哥…水…水是不是很甜?艾米…艾米好想喝一大口…不,一小口就好…”
陈观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了。他何尝不想?那干渴感像毒蛇一样噬咬着他的喉咙和胃。他只能含糊地应道:“嗯…很甜…快了…看到…绿洲了…”
目标就在前方,但距离比想象的更远。沙漠的广袤和视觉的欺骗性在此刻体现得淋漓尽致。那抹绿色和波光看似不远,可翻过一道沙丘,它似乎还在同样的距离之外。希望的光芒在持续的煎熬中开始变得有些飘渺。
阳光越来越毒辣,空气扭曲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