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张脸，显得狼狈而狰狞。那条断腿无力地拖在身后，浸在水里，随着他的动作微微晃动。但最触目惊心的是他的胸口——那里的衣物几乎被烧穿，露出底下大片红肿、溃烂、边缘焦黑的皮肤，像被烙铁狠狠烫过，散发着蛋白质烧焦的糊味和一种诡异的、淡淡的硫磺气息。显然是被利维坦那道毁灭光柱的边缘能量擦中了，高温和冲击瞬间造成可怕的烧伤，他能活下来，只能用奇迹来形容。
“救…救我…”卢克看到了陈观他们，仅存的左眼里爆发出近乎疯狂的光芒，那是被死亡逼到绝境后的最后一丝求生欲望。他喉咙里挤出嘶哑破碎的声音，艰难地朝着水池方向伸出手臂，五指痉挛般张开，似乎想抓住一根根本不存在的救命稻草。身体因为剧痛和寒冷而剧烈颤抖，每一次呼吸都伴随着胸腔里痛苦的“嗬嗬”声。
空气仿佛凝固了。
冰冷的池水拍打着身体，陈观能清晰地听到自己沉重的心跳和知更压抑的呼吸声。艾米把小脸埋在姐姐湿漉漉的肩头，不敢去看卢克那惨烈的样子。
“陈观…”知更的声音带着明显的犹豫和一丝不忍，她看向陈观，眼神复杂。卢克确实可恨，但他此刻的惨状，足以让任何人心生恻隐。
陈观的眉头拧成了一个死结。理智在疯狂地拉响警报：带上卢克？这个自私自利、满口谎言、引来利维坦的混蛋？他胸口的伤那么重，断腿又废了，根本就是个累赘！在这鬼地方，带着他几乎等于自杀！李明还生死未卜，需要照顾，知更和艾米也需要保护…抛下他？看着他在这里痛苦地淹死或者冻死？或者被这水池里可能存在的什么东西拖走？那景象光是想一想，就让陈观胃里一阵翻腾。
“陈…陈哥…”卢克似乎捕捉到了陈观眼中的挣扎和冰冷，那仅存的求生欲让他爆发出惊人的力量，声音拔高，带着哭腔和绝望的哀求，“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不该…不该贪心…不该带那鬼东西…求求你…看在…看在都是人类的份上…拉我一把…我…我什么都听你的…咳咳咳…”剧烈的咳嗽打断了他的话，他弓起身子，身体筛糠般抖动着，胸口那片焦黑的皮肤随着咳嗽渗出浑浊的组织液，惨不忍睹。
“姐…姐姐…”艾米抬起头，碧蓝的大眼睛里蓄满了泪水，看着卢克痛苦的样子，小手紧紧攥着知更的衣襟，“他…他好疼…”童稚的声音里满是恐惧和同情。
知更抱紧了妹妹，嘴唇抿得发白，她看向陈观，眼神里的不忍更浓了，但最终没有开口，只是默默地看着陈观，等待他的决定。她知道，这个决定只能由陈观来做，也必须由他承担后果。
时间仿佛被这冰冷的池水冻结了。每一秒都格外漫长。
陈观的目光扫过卢克那凄惨的样子，扫过他充满绝望和哀求的眼睛，扫过他胸口那可怕的烧伤，最后落在他那条泡在水里的断腿上。他深深地吸了一口带着浓重锈味和水汽的冰冷空气，肺部像被冻伤般刺痛。终于，他极其艰难地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一种认命般的疲惫：
“…过来。”
这两个字像是一道赦令。卢克仅存的眼睛里瞬间爆发出难以置信的光芒，那是一种绝处逢生的狂喜混合着极致的痛苦。他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响，仅存的左臂爆发出最后的力量，疯狂地扒拉着水下的淤泥和苔藓，拖着那条废腿，用尽一切办法向陈观他们这边挣扎、蠕动。
陈观没再看他，转身对知更快速说道：“帮我托住李明一会儿，我去看看那东西。”他指了指水池中央那块巨石上的断裂钥匙。心中的那股冲动越来越强烈，那钥匙碎片似乎不仅仅是个死物，它在呼唤他。
“好。”知更立刻点头，用尽力气托住李明沉重的身体，“你…小心点。”
陈观深吸一口气，忍着冰冷池水带来的阵阵刺骨寒意和全身伤口的钝痛，开始奋力划水，朝着水池中央那块孤零零的黑色巨石游去。越是靠近，那股源自钥匙碎片的、沉重如心跳的波动就越是清晰，如同无形的鼓槌敲打在他的胸腔内壁，让他自己的心跳也不由自主地随之加速。池水似乎也变得更加粘稠冰冷，围绕巨石形成的微弱漩涡带来一股不易察觉的吸力。
巨石比远处看起来更加巨大，断裂的边缘嶙峋狰狞，散发着古老沧桑的气息。陈观攀上巨石边缘湿滑的苔藓，稳住身体，目光完全被中央那柄断裂的钥匙所吸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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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得近了，钥匙的细节更加清晰。那暗沉的黑色金属剑身（柄）上蚀刻的纹路繁复得令人头晕目眩，每一个线条都仿佛蕴含着难以理解的力量。流淌在纹路中的微弱蓝光并非恒定，而是像活物般在缓缓流转、明灭。而那断裂的尖端，参差的断口处，那些凝固的暗金色能量痕迹如同拥有生命，在陈观的注视下，似乎极其微弱地闪烁了一下。
一股难以言喻的感觉攫住了陈观。不是恐惧，而是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悸动。他仿佛能“听”到钥匙碎片发出的无声哀鸣，感受到它所承载的恐怖破坏力和一种…巨大的、未完成的遗憾。这感觉模糊不清，却异常真实。他不由自主地伸出手，指尖颤抖着，想要去触碰那冰冷的黑色金属。
“陈观！小心水里！”知更带着惊恐的尖叫声突然从远处传来！
陈观猛地回神，指尖在距离钥匙柄还有几寸的地方顿住！他立刻扭头看向水面——
只见靠近他刚才下水位置的平静水面，此刻正剧烈地翻腾起一串串密集的、拳头大小的水泡！一股浓烈的、令人作呕的腥臭味随着水泡的破裂弥漫开来！
哗啦！
一个巨大的、覆盖着厚厚深蓝色粘液的扁平头颅猛地破水而出！那头颅形状怪异，像放大了无数倍的畸形蝌蚪，又像被锤扁的鱼头，两只浑浊的、没有眼睑的巨大黄色眼珠如同两盏恶毒的探照灯，死死锁定了巨石上的陈观！布满细小倒齿的巨口张开，露出里面一圈圈令人头皮发麻的、如同锉刀般的环形利齿！更诡异的是，它的头部两侧，各有一根粗短、布满吸盘的触须在疯狂舞动！
这怪物显然是被卢克挣扎时搅动的血腥味和动静吸引过来的！
“啊——！！！”艾米发出凄厉的尖叫，吓得紧紧闭上了眼睛。
“怪物！”知更脸色惨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