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漫过船帮时,海面浮起磷光,随波逐流的鱼群像撒在绸缎上的碎银。
明明是难得一见的美好景象,可怜的谢景澜却无心欣赏。
“景澜,你还好吗?”福宝缩在谢景澜的身旁,忽闪着小鹿般的眼睛看着他,眼里满是担忧。
谢景澜有气无力的轻哼一声,胸口轻幅度的起伏,瞧他那虚弱的模样,不知情的人还误以为他得了什么急症。
福宝捋开他鬓边的碎发,心底暗叫他小可怜。
船板上传来一阵雀跃的脚步声,楚勇平发出兴奋的欢呼声,还混着楚大勇叮嘱注意安全的提示。
门口出现一道身影,楚大勇弯腰走进屋将手中的橘子抛向福宝:“好不容易找人买到的,他们说晕船的话吃点酸的会有缓解。”
福宝立即将橘子剥开,粉色的指尖将橘子上白色的橘筋拿掉,谢景澜一动不动地看着那双剥橘子的手。
橘子的清香在屋中炸开,谢景澜动了动鼻尖,终于有种能呼吸的感觉。
剥好的一瓣橘子喂到谢景澜嘴边,他张开口含在嘴里嘻嘻嚼碎,面无表情,下颌紧绷。
当福宝喂第二瓣的时候,他撇开头缓慢地晃晃头。
福宝瞧了瞧手里的橘子,疑惑:“不好吃吗?”
谢景澜嘴角抽搐地勾起一抹笑,语气轻柔道:“好吃。”
“真的吗?”福宝不信邪地将橘子放到鼻尖闻了闻,随后丢进嘴里一半,仅仅嚼了一下动作便立马止住。
她抬起眼眸若无其事的看向谢景澜,谢景澜也与同样的神情面对她,两人从彼此的眼里看出背叛。
福宝猛地将橘子咽下站起身,往屋外的船板走去。
“爹,这橘子你吃了没呀?”福宝甜甜地问。
楚大勇杵在船杆上转回头:“没啊,就搞了这么一个,咋了?”
闻言福宝眼前一亮,凑上前递给楚大勇和楚勇平一瓣:“好甜的,你们快尝尝!”
两人没有丝毫怀疑仰起头就往嘴里扔,不约而同地露出痛苦的神色。脸颊吸扁贴在骨头上,嘴唇抿得仿佛随时会从脸上消失。
福宝发出捣蛋的笑声,笑得整个人前仰后翻。
“嘶——”
楚大勇拿过仅剩的橘子,吸着口水走进屋:“爹、二娘,吃橘子不?贼甜,尝尝。”
傍晚时分,正是海面上风景最好的时候。
楚家六人全部站在船板上眺望远方,海面上泛起橘色的光与整片天连在一起,水鸟从头顶飞过发出“欧欧”的叫声。
一家人站在船头,宛如一幅好景祥和的画卷,唯有楚勇平张开嘴巴吸着海风,发出奇怪的声音。
林二娘见状眉眼弯起,宠溺地揉了把他乱糟糟的脑袋:“就如此喜欢?”
楚勇平毫不犹豫答道:“喜欢啊,太美了!”
站在一侧背靠着围栏的楚大勇冷哼一声嘲笑道:“等你多待一段时日,看腻便不喜欢了。”
头一次看到海的楚勇平不知晓海洋的凶险,只将此刻的美好映入脑海中,直到第七日时,船板上传来女人的惊呼声。
楚大勇二话不说便冲出屋查看情况,只见一名妇人紧紧抓着围栏往船下看,她踉跄着要往海里跳,却被眼疾手快的船夫公用船桨拦住。
“怎么回事?”
不明所以的楚大勇以为妇人想不开寻短见,刚想出声劝道,却听到女人哭喊道:“救命!快救救我的孩子!”
“孩子?”众人到船舷边时,只见孩子靛蓝的虎头帽已漂成浪尖上的小点。
“孩子啊!我的孩子——”
女人的哭喊声宛如尖锐的刺刀响彻整个船板,她使劲抓着围栏往孩子掉落的方向看。
甲板瞬间炸开慌乱的脚步声,有人抄起长篙探向水面,有人将救生圈绑上麻绳,船帆在急停中发出撕裂般的吱呀声。
这响动将商船上的所有人吸引过来,纷纷站在围栏边上看戏。一同被吸引来的还有楚家人。
林二娘听到来玩的人都在传“有孩子落水了”,她伸长脖子往海里看,却什么也看清。
船头的了望手突然高喊:“在那儿!浪把孩子推到右舷了!”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才三岁有余的孩子正随着浪峰时隐时现,小小的手臂无力地拍打着水面。
妇人瘫坐在湿漉漉的甲板上,指甲深深掐进船板,喉咙里溢出破碎的呜咽:“我的儿......我的儿......”
楚勇平踩在围栏上着急地问:“为何还没人去救啊?”
话音未落,站在不远处的楚大勇已扯开衣襟脱下,鞋子一蹬正要翻身跃入浪涛,却被船夫和几个壮汉死死拽住。
“你找死啊!”老船夫青筋暴起的手像铁钳般扣住他肩膀,浑浊的眼里满是惊恐:“今早罗盘就指着凶位,这浪下暗流比绞索还凶,你下去就是拿命填!”
“不能袖手旁观啊!”楚大勇挣得面红耳赤,脖子上青筋突突直跳:“那是条活蹦乱跳的命啊!”
按住他的船夫扯开嗓子喊:“上个月张老三的船就在这触了礁,整船人连尸首都没捞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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