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后的一段日子,那间简陋的茅屋仿佛被一层化不开的阴云笼罩。
老者终究是没有将玄元丢出去。
不是不想,而是不能。他一辈子行医救人,悬壶济世虽谈不上,但“医者仁心”四个字早已刻进了骨子里。
让他把一个还有呼吸的人扔到山里喂狼,他做不到。
于是,一个诡异的平衡就在这间小屋里形成了。
师徒二人,一个筑基初期的老修士,一个连引气入体都还磕磕绊绊的少女,开始了他们与“死神”拔河的日子。
说是拔河,其实更像是在给这位赖着不走的死神大人献上微不足道的祭品,祈求他能晚一些带走床上那个可怜人。
玄元依旧躺在床上,如同一尊没有生命的玉雕,苍白,冰冷,气息若有若无。那道伤依旧盘踞在他体内,像一个贪得无厌的黑洞,缓慢而坚定地吞噬着他最后的一点生机。
“师父,我……我有点怕。”
夜里,小溪抱着膝盖,缩在师父的床脚边,小声地说道。
窗外,是凄厉的狼嚎,一声接着一声,仿佛就在他们屋子外面,用爪子挠着脆弱的木门。
老者盘坐在床上,双目紧闭,但紧锁的眉头却暴露了他内心的不平静。
他没有睁眼,只是沙哑地回了一句:“怕,就运功。把《静心诀》再默念一百遍。”
“可是……可是我一运功,就感觉屋里那个人……他身上的气息好冷,像是要把我冻住一样。”
小溪的声音带着哭腔,身体忍不住地发抖。
老者闻言,缓缓睁开眼,眼中闪过一丝无奈。
他知道小溪说的是什么。
那不是普通的寒冷,而是道伤逸散出的寂灭之意,对小溪这种道心未稳的初学者来说,无异于最可怕的心魔。
他叹了口气,从床上下来,走到玄元床边。
他伸出干枯的手,在玄元身上凌空画了几道符文,几点微弱的灵光闪烁了一下,便如泥牛入海般消失不见。
“聊胜于无吧。”
老者苦笑着摇了摇头。他这简陋的封禁之术,根本无法隔绝那恐怖的道伤气息,顶多是给小溪一点心理安慰。
日子,就在这样的煎熬中一天天过去。
山里的物资本就匮乏,如今又多了一张(虽然不怎么吃的)嘴,师徒俩的生活变得愈发捉襟见肘。
原本每天还能有一顿干饭,现在变成了顿顿稀粥。
清澈的米汤里,只有几粒米在沉浮,照得见人影。
菜,更是不用想了。后院那几畦可怜的青菜,早就被黑风狼刨得一干二净。
小溪每天的任务,除了修炼,就是照顾玄元。
她从最初的畏惧,到后来的麻木,再到如今,竟然生出了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怜悯。
她会用布巾蘸着温水,仔细地擦拭玄元那张虽然惨白但依旧俊朗的脸。
她会笨拙地撬开他的嘴,用小勺一点一点地喂下几口米汤,尽管大部分都会从他嘴角流下来,浸湿枕巾。
“喂,你这家伙,倒是快点醒过来啊。”
有一次,喂完米汤,小溪看着自己空荡荡的米缸,忍不住对着玄元抱怨起来,“或者……干脆点也行。你这样半死不活地躺着,我们师徒俩都快被你拖垮了。”
“再不醒,师父采不来草药,交不上张家的供奉,我们就要被赶出这青云山了。到时候,你就真的只能躺在野外喂狼了。”
她絮絮叨叨地说着,可床上的人依旧没有任何回应。
小溪叹了口气,认命地拿起湿了的枕巾,到外面去清洗。
一个月的时间,就在这日复一日的清贫和担惊受怕中悄然流逝。
玄元身上的道伤没有丝毫减弱的迹象,反而愈发凝实,他整个人就像一块被寒气包裹的玄冰,生机微弱到了极点。
而照顾他的师徒二人,也快被逼到了绝境。
老者为了躲避愈发猖獗的狼群,去更远更险峻的山崖采药,结果好几次都险些失足,带回来的草药却寥寥无几。
他的背,似乎比一个月前更驼了,脸上的皱纹也更深了。
小溪也日渐消瘦,原本还有些婴儿肥的脸颊,现在已经瘦出了尖尖的下巴,一双大眼睛显得愈发空洞。
这天傍晚,师徒俩相对而坐,桌上摆着两碗清得能看见碗底的野菜汤。
“师父,‘凝血草’……还是没找到吗?”
小溪小口地喝着汤,声音有气无力。
老者摇了摇头,满脸疲惫与颓然:“黑风狼把那几处长凝血草的山谷都占了,我进不去。”
“那……那张家的供奉……”
“还差三天。”
老者放下碗,声音沙哑得像是两块砂纸在摩擦,“交不上的话,后果……你我都清楚。”
小屋内的空气,瞬间凝固了。
被赶出青云山,对于他们这种没有背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