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久,或许只是一瞬,又或许是永恒。一丝诡异的知觉在虚无中复苏。没有身体,没有痛楚,只有一种冰冷的、无法言喻的“存在感”。我看见,不,是感知到,我那具肥胖如山的躯体,被弃置在闹市街头,像一堆令人作呕的烂肉。几个大胆的小卒,脸上带着既恐惧又兴奋的扭曲表情,将一根粗大的灯芯粗暴地插入我肚脐的伤口。火折子擦亮,一点幽蓝的火苗跳跃起来,贪婪地舔舐着浸透油脂的棉芯。
“嗤啦……”
油脂燃烧的声音,沉闷而黏腻,伴随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皮肉焦糊的恶臭弥漫开来。那火光,幽幽的,并不炽烈,却异常持久,映照着围观者一张张惊骇、快意、麻木的脸。他们在指指点点,窃窃私语。
“看哪!董太师……点天灯了!”
“报应!真是报应啊!”
“烧得好!烧死这国贼!”
那些声音,隔着遥远的距离,模糊地传来,如同隔着一层厚厚的、油腻的毛玻璃。
燃烧……我的油脂在燃烧……照亮了这肮脏的街市……照亮了他们眼中的恐惧与仇恨……
原来……这就是我的结局?用这身肥膘……照亮长安的夜?
一股巨大的、冰冷的荒谬感攫住了我这残存的意识。没有愤怒,没有悲伤,只有一片死寂的虚无和这彻骨的、燃烧的荒谬。
陇西的风沙……仿佛又在耳边呼啸起来……卷着血腥……卷着黄沙……卷着……这挥之不去的……人油燃烧的……焦臭……
火光……在无边的虚无与荒谬中……幽幽地……持续地……燃烧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