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吾读小说网>书库>历史军事>三国:枭雄独白> 第142章 曹真篇——父影之下

第142章 曹真篇——父影之下

志,被这无情的雨水一点点浇熄、冷却,最终冻结成沉重的铅块,坠在心头。

  我站在临时搭起的军帐前,望着帐外混沌一片的雨幕,雨水顺着帐檐流下,形成一道绝望的水帘。士兵们瑟缩在泥水里,脸色青白,眼中只剩下麻木的疲惫和对疾病的恐惧。军需官跪在泥泞中,声音带着哭腔:“大将军!粮道断绝已五日!药材耗尽,病倒者日增百人!”每一个字都像冰冷的鞭子抽打在我脸上。拳头在袖中紧握,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带来尖锐的痛感,却远不及心中那份被反复蹂躏的屈辱和滔天怒火!难道我曹真一生忠勇,竟要败给这巴山夜雨?难道父辈的基业,先帝的重托,就要在这泥泞中化为泡影?雨声哗哗,如同天地间无情的嘲笑。

  诏书抵达军中时,帐外的雨势似乎小了些,但天空依旧阴沉如铁。传诏宦官那尖细而清晰的嗓音在压抑的军帐中回荡:“……天时不顺,士卒劳苦,着大将军曹真即日班师回朝……”每一个字都像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我心上。帐内诸将垂首,无人敢直视我的眼睛,死寂的空气沉重得让人窒息。

  我僵硬地抬起手,接过那卷明黄的绢帛,入手冰凉。指节因为用力过度而泛出青白,微微颤抖着。喉咙里像堵着一团灼热的炭火,烧得我五脏六腑都在绞痛。强咽下那口翻涌的腥甜,我听到自己的声音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臣……曹真……遵旨。” 声音出口,竟带着一丝难以抑制的颤抖。转身,目光扫过帐下众将,那些跟随我多年的面孔上写满了不甘与羞愧。我猛地一拳砸在沉重的案几上,“砰”的一声巨响,案几应声裂开一道缝隙,木屑飞溅。

  “撤!” 这个字几乎是从牙缝里迸出来的,带着铁锈般的血腥气。帐外,连绵的阴雨依旧淅淅沥沥,敲打着残破的军旗,也敲打着我这颗被挫败和屈辱反复碾轧的心。雨水顺着头盔流下,模糊了视线,也模糊了这条耻辱的归途。子午谷的泥泞,不仅陷住了我的大军,更在我心头留下了一道永远无法愈合的、深可见骨的伤疤。每一步马蹄踏在归途的泥泞中,都沉重得像是踩在父亲和先帝失望的目光上。

  回到洛阳,踏入巍峨却冰冷的宫门,那份无形的重量几乎将我压垮。朝堂之上,面对年轻的陛下,我撩起沉重的朝服下摆,缓缓跪倒在冰冷的金砖之上,深深叩首。

  “臣……有负陛下重托,有负先帝厚望……子午谷无功而返,损兵折将……恳请陛下降罪!” 额头紧贴着冰凉的地砖,那寒意直透颅骨。大殿内静得可怕,仿佛连呼吸都停滞了。我能感觉到无数道目光聚焦在后背上,有审视,有同情,或许……还有那不易察觉的、来自某个角落的冷然。时间像是凝固了,每一息都无比漫长。

  终于,陛下的声音从御座上传来,平静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大将军请起。天时不利,非战之罪。卿为国操劳,心力交瘁,朕深知之。西陲重镇,仍需卿坐镇,方保无虞。”

  陛下的宽宥如同暖流,却并未能真正驱散我心底那片刺骨的严寒。我缓缓抬起头,目光不由自主地掠过文臣班列中那个熟悉的位置——司马懿依旧垂手恭立,眼观鼻,鼻观心,仿佛一尊无悲无喜的泥塑。他周身那种沉静如渊、滴水不漏的气息,此刻却像无声的针,细细密密地扎在我心头的伤口上。子午谷的雨声似乎又在耳边响起,那不仅是天灾的嘲弄,更像是对我曹真毕生功业最响亮的讽刺。我撑着发沉的膝盖站起,铠甲发出沉闷的摩擦声,这声音在寂静的大殿里显得格外刺耳。陛下温和的话语依旧在耳边,但那份宽宥的重量,竟比最严厉的惩罚更让我难以承受。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

  街亭大捷的消息如同长了翅膀,飞马传报,直抵洛阳。彼时我正于府中书房,对着一幅巨大的西陲舆图凝神,思虑着如何弥补子午谷的耻辱。当那报捷的军士冲入,高喊着“大捷!司马都督于街亭大破蜀军!马谡授首!”时,手中的朱笔“啪嗒”一声掉落在舆图之上,殷红的墨汁迅速晕染开,如同一滩刺目的血渍,正正盖在了陇西那片区域。

  短暂的死寂后,一股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猛地冲上头顶,激得我眼前微微一黑。狂喜?有之!蜀贼受挫,国门得安,焉能不喜!可紧随其后的,是更猛烈的、如同海啸般席卷而来的苦涩与难堪。街亭……那咽喉要地!破敌建功者,竟是司马懿!那个总是沉默地立于阴影之中,目光沉静得令人难以揣度的司马仲达!而我,坐镇中枢的大将军,却只能在这洛阳的府邸里,听着别人立下这不世之功!

  “好!好!仲达真乃国之柱石!” 我听到自己洪亮的声音在书房里响起,带着刻意为之的振奋。我甚至用力拍了一下桌案,震得笔架上的毛笔簌簌抖动。然而,只有我自己知道,那声音里强撑出的欢欣之下,是何种滋味的翻江倒海。那滩在舆图上晕开的朱砂,红得如此刺眼,仿佛在无声地嘲笑我曹真的坐困愁城与无能为力。我缓缓坐下,挥手让报捷的军士退下。书房里只剩下我一个人,窗外春光明媚,鸟语啁啾,却驱不散心头那片厚重的阴霾。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舆图上那团刺目的红晕,指尖冰凉。这胜利的捷报,于国是甘霖,于我曹真,却是一杯掺着黄连的庆功酒,滋味苦涩,直入肺腑。

  身体终究是败给了岁月和那场铭心刻骨的子午谷寒雨。缠绵病榻的日子,如同陷入一片粘稠而冰冷的泥沼。汤药的苦涩气息终日弥漫在卧房,却驱不散骨髓深处那蚀骨的寒意。窗外秋雨淅沥,敲打着枯黄的芭蕉叶,一声声,单调而凄凉,如同为我提前敲响的丧钟。每一次剧烈的咳嗽都像是要把五脏六腑都撕裂开来,每一次喘息都带着破风箱般的嘶鸣。意识在昏沉与短暂的清醒间浮沉,昔日金戈铁马的喧嚣、朝堂争锋的激烈,都变得遥远而模糊,只剩下这具沉重病躯带来的无边痛苦与无力感,如影随形。

  这一日,难得的清明时分。我靠在厚厚的软枕上,听心腹家将低声禀报着来自西线的零星消息。当听到“司马都督……于五丈原……蜀军退兵……诸葛……亡故……”这几个断续的词句钻入耳中时,我浑浊的眼珠似乎猛地转动了一下。司马懿……诸葛亮……这两个名字,如同两柄烧红的烙铁,瞬间烫穿了沉疴的迷雾!

  “呵……呵……” 我喉咙里发出意义不明的、嘶哑而急促的声响,像是残破的风箱在拼命鼓动。一股混杂着强烈不甘与巨大荒谬的情绪,如同决堤的洪流,猛地冲撞着早已脆弱不堪的心防!诸葛亮死了?那个屡次犯境、让我曹真恨入骨髓又隐隐忌惮的劲敌,那个在定军山、在子午谷阴影里徘徊的幽灵……竟然就这样死了?而最终“送”走他的人,又是司马懿!那个深不可测的司马仲达!

  “司马……懿……” 我干裂的嘴唇翕动着,用尽全身力气挤出这个名字,声音微弱得如同叹息,却凝聚了毕生所有的复杂情绪——有未能亲手雪耻的憾恨,

上一页下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