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圈简陋的篱笆。一丝渺茫的希望升起。吕伯奢……父亲的老友,或许……是唯一可能的生路。
我踉跄着扑到柴扉前,用尽最后力气拍打湿漉漉的木门。
“谁啊?”一个苍老而警惕的声音从门后传来。
“世伯……是我……曹……孟德……”声音嘶哑得几乎不成调。
门“吱呀”一声开了条缝。一张布满皱纹、写满惊愕的脸探了出来,昏黄的灯光映照下,是吕伯奢。“孟德?!天爷!你……你怎么……”他猛地拉开柴门,浑浊的老眼瞬间瞪大,看清了我一身血污泥泞的狼狈模样,以及肩上那道狰狞的伤口。“快!快进来!”他一把将我拽进屋内,反手死死闩上了门,动作带着老年人少见的利落,胸膛剧烈起伏着。
屋内陈设简陋却整洁。暖意和食物的香气包裹过来,几乎让我眩晕。“杀人了?洛阳……出大事了?”吕伯奢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恐惧的颤抖,他枯瘦的手紧紧抓着我的胳膊,力气大得惊人。
我靠在冰冷的土墙上,喘息着,艰难地点了点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死死盯着那扇紧闭的柴门,仿佛那薄薄的木板外,随时会冲出索命的厉鬼。
“别怕!到了这里……就……就安全了!”吕伯奢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镇定,但尾音依旧发颤。他松开手,转身急促地对缩在角落、一脸惊惧的老伴和儿子吩咐:“快!去!把后院那头猪捆了!磨刀!给孟德弄点吃的!……再……再沽些酒来!快!”他推着儿子,“你腿脚快,去村东头老张家沽酒!要快!”
那年轻人惊恐地看了我一眼,又看看父亲焦急的脸,一咬牙,低头冲出了后门,身影迅速消失在雨夜中。吕伯奢的老伴也哆嗦着,被老头子推搡着走向后厨方向。
屋内只剩下我和吕伯奢。他搓着手,在狭小的堂屋里焦躁地踱步,嘴里念念叨叨:“没事……没事了……到家了……到家了……”眼神却不停地瞟向门口和窗外。
时间在死寂中流淌,只有屋外淅沥的雨声和远处隐约的犬吠。每一息都无比漫长。突然——
后院方向,传来一声刺耳的、金属摩擦石头的声响!嚓——!
像极了磨刀霍霍的声音!紧接着,是几声模糊的低语,压得很低,听不真切,但在这极度紧绷的死寂里,却如同惊雷炸响!
“快……捆紧些……”
“刀……利点……”
“莫出声……”
嗡——!
一股冰冷的电流瞬间从脚底窜上头顶!所有的疲惫、伤痛瞬间被一种更原始的、足以冻结血液的恐惧所取代!他们……在磨刀?捆紧?莫出声?!要做什么?杀猪?还是……杀我?!董卓的爪牙无处不在!悬赏的布告早已传遍州县!吕伯奢方才那过度的热情……儿子匆忙沽酒……是去报信?!诱我入彀?!
一股难以言喻的暴戾和绝望猛地攫住了心脏!与其坐以待毙,不如……
我猛地抬头,看向墙上悬挂着的一柄劈柴用的旧斧!眼中最后一丝迟疑被冰冷的杀意彻底淹没!身体如同绷紧的弓弦骤然释放!
“啊——!”吕伯奢只来得及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
斧刃带着沉闷的风声,狠狠劈开了他惊愕的头颅!红的、白的,在昏黄的灯光下猛地炸开!温热的液体溅了我一脸。
没有丝毫停顿!我像一头冲入羊圈的饿狼,撞开后厨的门帘!吕伯奢的老伴正背对着门,费力地试图捆住一头挣扎的黑猪,听到动静茫然回头——
噗嗤!
斧刃深深嵌入她的脖颈!嗬嗬的漏气声堵在喉间,她圆睁着浑浊的眼睛,软软倒下。
那头黑猪受了惊,疯狂地嘶叫挣扎起来,撞翻了旁边的水桶和杂物,发出巨大的混乱声响!后院柴房的门被猛地撞开!吕伯奢的儿子提着酒囊,大概是听到了动静,惊恐地冲了进来:“娘!爹!怎么……”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眼前是地狱般的景象:爹娘倒毙在血泊中,那个他父亲称为世交的、满身血污的男人,正握着滴血的斧头,扭过头,一双眼睛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烁着非人的、野兽般的红光,死死盯住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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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他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嚎,转身想逃!
太迟了。
沉重的斧头带着我所有的恐惧、猜疑和疯狂,呼啸着砸在他的后脑!骨头碎裂的声音清晰可闻。他向前扑倒,手中的酒囊摔在地上,劣质的酒液汩汩流出,混入粘稠的血泊,散发出一种令人作呕的、甜腻的腥气。
世界骤然死寂。
只有我粗重如牛的喘息,如同破风箱在死寂的屋子里拉扯。还有……血。温热的、粘稠的、带着浓重铁锈味的血,顺着斧刃,一滴,又一滴,砸落在脚下那片混合着酒液和泥水的血洼里。嗒。嗒。嗒。
声音清晰得如同擂鼓,敲打在每一寸紧绷到极限的神经上。
我僵硬地站着,握着斧柄的手指因为过度用力而骨节发白,微微颤抖。目光空洞地扫过脚下三具尚有余温的尸体——吕伯奢那惊愕凝固的脸,老伴那浑浊未闭的眼,儿子那年轻却已失去生气的面孔……还有那头被捆住后蹄、在角落里发出微弱悲鸣的黑猪。
磨刀声……捆紧些……莫出声……是为了杀猪。
沽酒……是为了款待我这个“世侄”。
一个念头,冰冷、清晰、带着毁灭性的力量,缓慢而无可阻挡地浮出意识的泥沼,碾碎了最后一丝自欺欺人的侥幸。错了。全都错了。他们……本无恶意。
一股无法形容的冰冷瞬间攫住了心脏,随即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