阎王的锁链缠上手腕时,我正把最后一滴石泪滴进汤里。
三百年了,这锅汤里有旱灾时的雨水、石化后的晨露、还有每个轮回里我偷藏的思念。
"你可知擅改轮回要受万劫不复?" 阎王的声音像磨盘碾过石板,我望着桥那头抱着竹篾的男人,和摸着颈间胎记的少年,突然笑了:"当年我求山神时就知道,有些债,要用生生世世来还。"
锁链穿透魂灵的瞬间,我看见无数个自己在不同时空里跪求、石化、熬汤。
原来孟婆的职责从来不是让人忘记,而是让我们在轮回里,永远带着未完成的牵挂。
当剧痛化作艾香漫遍忘川,我终于明白——赵郎的竹篾是未编完的承诺,阿毛的胎记是未断的血脉,而我的石泪,早已熬成了这碗永远煮不完的孟婆汤。
我选择永远守在桥头,看他们每次轮回都带着我的印记路过。
蚀骨刑算什么呢?比起石化时听着儿子在石像外哭喊却不能抱他,这点痛不过是忘川水里的一粒沙。
哪怕石心碎成尘埃,哪怕永远触碰不到人间的温度,只要赵郎的竹篾还在编,阿毛的炊饼还在烤,我的守望,就永远不会停止。
当第一百个秋风吹落桥头的枫叶,我听见自己低吟:"阿毛,这次的汤里,有你小时候最爱吃的麦芽糖……"
奈何桥的铜铃再次响起,这次来的魂魄带着婴儿的啼哭。
我舀起一勺新熬的汤,汤面上漂浮着刚放进去的艾草叶,叶片上的水珠,像极了我石眼里,永远流不尽的、属于阿霜的眼泪。
而我知道,在这碗汤里,在每一个轮回里,那些未说完的爱,未走完的路,都会化作清苦的香,永远飘荡在忘川河畔,永远守在奈何桥头——就像我,永远是那个石心里藏着春天的孟婆,永远是那个愿意用永恒守望,换他们一世安好的阿霜。(本卷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