沾着的草屑被火光一照,红扑扑的,手腕上戴着的翡翠珠子在她抬手的时候晃出一道冷冷的光——这珠子可是他上个月去苏州买的,说是要配她新做的月白缎子旗袍。
“少东家!
岗哨绕过来了!”阿福压着嗓子喊的声音从门外传进来。
顾承砚掏出怀表看了看,那引信就剩下半指长的火星子了。
他朝着地上的枪踢了一脚,给苏若雪使了个眼色,说:“拿着,能派上用场。”转身的时候看到刀疤脸额头的汗水和着血往下流,可这小子咬着牙一声不吭——这可不是一般的特务,感觉像是受过刑讯训练的。“留活口?”苏若雪把枪往腰间一塞,发簪上沾着血呢,在她手心里都攥出红印子了。
顾承砚摇了摇头说:“引信烧完之前,山本的货船就该到暗渠那儿了。”他一把扯下刀疤脸的裤带,几下子就把这人捆到柱子上了,还塞了团破布到他嘴里。
快出门的时候,刀疤脸突然使劲挣扎起来,喉咙里发出那种含含糊糊的“呜呜”声,眼睛死死地盯着仓库角落里的木箱。
顾承砚的脚步一下子停住了。
他顺着刀疤脸的视线看过去,最里面那层的木箱缝隙里,露出了半截油纸包,那可是军火引信的包装啊。
他一下子就想起上午在米行听到的事儿了:山本这次运的可不只是子弹,还有给76号特制的炸弹呢。
“若雪啊,搬两箱炸药到货轮上去。”他的声音低沉沉的,就像压了块大石头似的,“码头要是炸了,货轮上的东西就更危险了。”
苏若雪啥也没问,只是把草帽往脑袋上按了按,说:“我去叫老周他们。”她转身的时候,顾承砚看到她后腰上的枪柄蹭着粗布衫,在月光下划出一道硬邦邦的印子,那可是他以前老是念叨“姑娘家不该碰”的东西呢。
爆炸比预计的早了三秒钟。
“轰——”仓库的铁皮顶一下子被掀飞了半块,火舌卷着木屑就冲到夜空里去了,把吴淞口的江面都给照亮了。顾承砚拉着苏若雪翻进芦苇丛的时候,后脖子被火星子烫得那叫一个疼啊。
就听日伪兵的吆喝声,跟炸了窝的马蜂似的:“救火啊!追人!把码头给封锁喽!”苏若雪的手在他手心里颤了颤,她可不是害怕,而是把那支沾了血的簪子攥得更紧了。
“瞅。”顾承砚压着嗓子,下巴朝着江滩那边点了点。
月光底下呢,一艘挂着太阳旗的货轮正慢悠悠地离岸呢。甲板上整整齐齐地堆着好些个木箱,最上面那个箱子的樱花纹章被火光一照,刺得人眼睛生疼,这不就是白天在米行打听到的“山本号”嘛。
苏若雪的呼吸一下子就重了:“那些箱子……”
“那是顾家被扣押的生丝。”顾承砚的指甲都掐到手掌心里去了,“山本拿这些生丝当幌子呢,运的是军火。”说着,他从怀里掏出最后两颗雷管,那雷管的金属壳贴着皮肤都发烫了,“把它给烧喽。”
苏若雪没吱声,就从腰间把捡来的驳壳枪拿出来了,保险栓“咔嗒”一下就打开了。
顾承砚瞅着她泛红的眼尾,冷不丁就想起今儿早上她在账房算错了三笔账的事儿。为啥算错呢?就因为他说要去码头,她拨算盘珠子的时候老是碰到翡翠珠子,叮铃当啷响个不停。
“跟紧我。”他低声喊了一句,就猫着腰往江滩那边跑过去了。芦苇叶子划得手背老疼了,那火烤得后脖子都快焦糊了,货轮的汽笛声也越来越近。
顾承砚在那数着船舷上的缆绳结呢,数到第七个的时候,他“噌”地一下就跳起来,伸手抓住了锚链,苏若雪也不含糊,手一下子就扣住了他的手腕。
这时候,甲板上传来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了。
顾承砚麻溜儿地把雷管塞到油桶缝里,导火索在手指头上绕了两圈,就这导火索,三秒就能烧完,这点时间够他们跳到江里去了。
苏若雪举起枪就瞄准了望台,“砰”的一下,那探照灯就灭了。
在黑暗里,她的声音就像是被火烤过的丝弦似的,喊了一声:“跑!”
他俩刚跳进江里,身后就“轰”的一声,那动静可太大了。
顾承砚被那气浪一下子就掀到礁石上了,咸咸的江水直往鼻子里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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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边咳嗽一边从水里冒出头来,就瞧见货轮烧得那火苗子都冲到天上去了,那些木箱的碎片就像黑色的蝴蝶似的在夜空里乱飞。
苏若雪突然伸手抓住他的肩膀,她穿的粗布衫被烧了个洞,露出一小截白花花的手腕,手腕上的翡翠珠子也不知道哪去了。
“承砚!”她手指向码头那个方向。
在火光里头,有个穿着青布长衫的人正往里头跑呢,后背的唐装盘扣在火光里一闪一闪的,那不是别人,正是杜三爷!
顾承砚气得太阳穴直跳,这个杜三爷啊,在法租界可是出了名的“白手套”呢。上个月还在顾家的绸庄里喝茶呢,还说要“帮着和日商谈和”。“他往哪边跑了呢?”苏若雪顺着他看的方向望过去。
顾承砚眼睛紧紧盯着杜三爷远去的背影,感觉喉咙那里像是被什么东西哽住了一样。他的思绪一下子就飘到了三天前,在汇丰银行的时候,有个神秘兮兮的人突然冒出来,塞给他一张纸条,上面写着“杜某夜访山本公馆”。
这时候呢,火光映照下,杜三爷的鞋跟在青石板路上磕得“哒哒”直响,那声音又急又促,眨眼的工夫,人就钻进码头深处的小巷子里去了。
江上的风呼呼地吹过来,还带着一股焦糊的味道。顾承砚下意识地伸手摸了摸胸口,那块怀表还在呢,怀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