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顾承砚接过名录,指腹蹭过"大新纱厂"四个字,"阿强,你跟李老板说,顾家绸庄的染坊免费给他用三个月;若雪,你去给陈老头送二十把新制的钢叉,就说'护厂得用新家伙'。"他突然停住,望着窗外车间里晃动的人影——工人们还在织机前低头忙活,可他们脚下的地,早被山本挖空了。
"顾少!"二柱从车间门口冲进来,额角渗着汗,"东墙根发现两道车辙印,轮距跟山本那辆黑轿车一模一样!"
顾承砚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抓起桌上的铜哨猛吹,尖锐的哨音刺破车间的织机声。
老金头举着剃刀从原料库窜出来,阿强抄起顶门杠挡在顾承砚身前,苏若雪迅速把名录塞进暗格里,转身时撞翻了茶盏,茶水在青砖上洇出个深色的圆——像极了弹孔。
"二柱,带十个工人守前门;老金头,带五个人绕到后巷;阿强,跟我去看车辙。"顾承砚扯松领口,腰间的勃朗宁硌得生疼,"都记着,看见穿黑西装、戴金袖扣的,往死里拦。"他走到门口又回头,望着苏若雪苍白的脸,"若雪,去把地窖的煤油罐搬到锅炉间。"
苏若雪攥紧了袖口的烟纸。
她望着顾承砚的背影消失在院门外,听见车间里响起此起彼伏的脚步声,像无数面鼓在敲。
风卷着梧桐叶从墙头翻进来,落在她脚边,叶面上沾着新鲜的泥——跟东墙根车辙里的泥,一个颜色。
后巷的车辙还泛着湿意,顾承砚蹲下身摸了把,泥里混着细沙——是吴淞口码头特有的江沙。
他抬头看向阿强,对方眼里的火比他更烈。
远处传来汽车引擎的轰鸣,由远及近,像头蛰伏已久的野兽,终于要张开獠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