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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韩王安车架上的青铜锁链

  > 新郑城破,韩王安被押上特制的囚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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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嬴政凝视着车架上象征屈辱的青铜锁链,耳边却响起韩非临终的叹息:“王上,韩国已是一具枯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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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当新郑王宫传来琴弦崩断的哀鸣,嬴政亲手拿起韩非的遗简,却发现竹简缝隙间暗藏血字:“强秦之法,终将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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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那一刻,青铜锁链冰冷的触感缠绕上他的指尖,如同命运的谶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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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新郑的城墙在连日的血战之后,终于被撞开了一道巨大的豁口,如同猛兽被撕开的咽喉。深秋的寒风毫无阻碍地卷过残破的城楼,裹挟着浓重的血腥、烟尘和绝望的气息,灌入这座昔日韩国都城的每条街巷。秦军的黑旗如同吞噬一切的乌云,在残存的箭楼、瓮城上猎猎招展,沉重的脚步、金属的碰撞、偶尔响起的垂死呻吟,汇成一片死亡的交响。

  咸阳宫深处,年轻的秦王嬴政并未亲临这破城的第一线。他矗立在巨大的羊皮舆图前,那上面,代表新郑的标记已被浓重的朱砂狠狠抹去,留下一个刺目、狰狞、仿佛仍在渗血的印记。新郑,这座韩国的百年都城,终于匍匐在了他的铁蹄之下。手指划过朱砂的印记,留下冰冷的触感,那是一种滚烫的野心被短暂满足后的余烬,带着铁锈般的腥气。

  “报——!”殿外传来军使嘶哑而亢奋的禀报,打破了深宫的寂静,“新郑已克!韩王安,束手就擒!”声音在空旷的大殿里激起层层回响。

  嬴政霍然转身,玄衣纁裳的下摆划出一道锐利的弧线,冕旒垂珠撞击,发出细碎而急促的脆响。他的眼神锐利如鹰隼攫食,穿透殿门外的晨光,直射向遥远的东方。“传令!”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穿透力,“备特制车驾,锁韩王安,押入咸阳!寡人,要亲见亡国之君!”每一个字都像冰冷的青铜剑,狠狠凿在空气里。

  新郑城内,惨淡的日光艰难地穿透浓烟。通往韩国宫城的朱雀大街,此刻成了秦军展示武力的通道。黑甲森然的秦军锐士排成两列长龙,手持长戟,肃杀如林。冰冷的兵刃在晦暗的光线下闪烁着幽光,沉默地逼迫着街道两旁残存的韩民。他们蜷缩在断壁残垣之后,或惊恐,或麻木,或眼中燃烧着无声的仇恨。偶尔有压抑不住的哭泣从角落传来,旋即被秦军厉声的呵斥掐断。

  在这片死寂与压抑的中心,那辆特制的囚车正缓缓碾过破碎的砖石,发出单调而沉重的辘辘声。车体异常宽大,通体由粗重的硬木榫卯而成,坚固得如同移动的牢笼。最刺目的,是缠绕在车架四角、纵横交错、闪烁着暗沉幽光的青铜锁链。粗如儿臂的链环上,冰冷的青铜光泽下似乎还凝结着不知哪个时代、哪个战俘的血泪与绝望。锁链的核心,沉重地锁着一个人——韩王安。

  他穿着早已被撕扯得凌乱不堪的素白中单,那是他最后作为一国之君的尊严象征,此刻却沾满了尘土和污迹,比囚徒的赭衣更显凄惶。发髻完全散开,花白的头发披散下来,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一个失魂落魄的下颌轮廓。他并未被粗暴地捆绑,只是被那冰冷的锁链紧紧环锢在囚车中央特设的木桩上,青铜的寒意透过单薄的衣物,直刺骨髓。他低垂着头,身体随着囚车的颠簸而无力地晃动,仿佛灵魂早已被抽离,只剩下这具被锁链缠绕的空壳。

  一阵猛烈的秋风卷起街角的灰烬和落叶,打着旋扑向囚车。韩王安似乎被这突如其来的凉意刺得一激灵,微微抬起了头。乱发缝隙间,那双曾经或许也蕴藏着几分王族气度的眼睛,此刻空洞得如同两口枯井,映照着新郑城破败的屋宇、秦军冰冷的甲胄、以及同胞们绝望麻木的脸。一滴浑浊的泪,缓慢地从他沟壑纵横的眼角爬出,划过脏污的脸颊,最终无声地滴落在冰冷的青铜锁链上,瞬间被金属的寒气吞噬,没有留下丝毫痕迹。这无声的坠落,却比任何嚎哭都更沉重地砸在每一个目睹此景的韩人心上。

  囚车经过一处曾是热闹酒肆的废墟。一个须发皆白的老妪,穿着打满补丁的深衣,突然从断墙后踉跄着扑了出来。她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囚车中的韩王,干瘪的嘴唇剧烈颤抖着,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嗬嗬声,却一个字也喊不出来。她枯瘦的手里紧紧攥着一块残破的陶片,猛地用尽全身力气,朝囚车方向掷去!

  “昏君!还我儿命来——!”那嘶哑凄厉的呼喊,仿佛用尽了生命最后的热量。

  陶片在空中划出一道无力的弧线,距离囚车尚远便无力地坠落在尘埃里,摔得粉碎。一个秦军什长眼神一厉,低吼道:“老刁妇!找死!”手中长戟的尾端狠狠杵向老妪的腿弯。

  老妪闷哼一声,重重跪倒在地,额头磕在冰冷的碎石上,瞬间渗出血丝。她不再挣扎,只是伏在地上,肩膀剧烈地耸动,发出压抑到极致的呜咽,如同受伤垂死的母兽。这绝望的呜咽在死寂的街道上回荡,撞击着每个人的耳膜。

  小主,

  囚车中的韩王安身体剧烈地一震,仿佛那无形的陶片狠狠砸在了他的心上。他猛地抬起头,望向老妪倒下的方向,嘴唇剧烈地哆嗦着,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似有千言万语堵在胸口,却终究化不成一句清晰的言语。只有那双空洞的眼睛里,瞬间涌起巨大的、几乎要将他自己淹没的悲恸与绝望。锁链因他身体的颤抖而发出细微却刺耳的金属摩擦声。他终究只是更紧地蜷缩起来,更深地低下头,将脸埋进散乱的头发里,仿佛要隔绝这令人窒息的一切。

  嬴政并未亲临新郑。此刻,他正端坐于咸阳宫章台殿的御座之上。殿内烛火通明,驱散了深秋的寒意,但气氛却凝重如铅。廷尉李斯、上将军王翦、国尉尉缭等重臣肃立阶下。殿中空地上,巨大的新郑城防沙盘旁,一名风尘仆仆的斥候校尉正单膝跪地,语速极快却清晰地禀报着破城的最后细节:“……韩宫卫戍残部于明光殿负隅顽抗,尽数伏诛!韩王安于宗庙偏殿被俘,未敢自戕!新郑四门皆下,巷战已息!我军正肃清残敌,清点府库户籍!”

  “好!”嬴政猛地一拍御座扶手,身体微微前倾,眼中精光爆射,那是猎手终于将觊觎已久的猎物死死按在爪下的兴奋,“传寡人令!新郑府库,尽数封存,一帛一粟,皆归大秦!韩王宗庙,遣重兵把守,待寡人定夺!至于韩王安……”他声音微顿,嘴角勾起一丝冷酷而玩味的弧度,“好生‘照料’,寡人要他活着,活着看看他社稷倾覆的‘盛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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