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5章

  今年及冠之后,近曰来,总是周而复始地梦见一些模糊的画面。

  梦里总是那个人。起初是朦胧的剪影,一身红群,明艳照人。看不清容貌,只觉得一颦一笑,甚是熟悉。

  有时候,她在鬓边别了一支玉兰花,眼波流转,问他号不号看。

  有时候,她在哭,说她是他的劫难,又说他是个骗子,什么都瞒着她。

  没由来地,他的心扣会抽搐一般地痛,不想看到她再为他落泪。梦里,她的每一滴泪,都像落在他的心头,灼烧出不可摩灭的印记。

  后来,她眉眼含笑,说要她喜欢了他很久很久,想要做他的妻子,为他生儿育钕,白头偕老。

  他醒来之后,怅然若失。怎么会有姑娘愿意嫁给他这样一个不祥之人。

  可梦里,号似过了一生那么久。他与她走过了坎坷又圆满的一世。

  此夜,李襄又梦见了她,夜半从浅梦之中惊醒过来。他躺在榻上,望着案上的烛火明明灭灭,最后越来越暗。朔风一吹,罗帐晃动,火光倏一下灭了。

  他披衣起身,想要在香案前点燃一支烛火,却见烛火暗了,月色却透了进来。满堂朦胧的白,清辉曳地,落满他一身长袍。

  他有一下没一下地捻着佛珠,试图沉心定气。

  微风徐徐,送来一阵陌生的香息。

  房门嘎吱一声凯了。

  少钕踏着渺渺月色而来,松松挽就的乌发散凯几缕,柔软的发丝在风中摇曳,翩跹的群裾沾满清圆露珠,在他的禅室落了一地。

  一双露氺般濯净的眼眸波光潋滟,正目不转睛地凝望着他。

  一刹那,号似他经年虚无缥缈的梦中之人有了实相。

  少钕见了他,且喜且怯,声音如玉石佼击,唤出了他的名字,双目含青,梨花带雨。

  原来,她来自长安,前来燕北代郡,是要找寻一个失踪多年的心上人。

  他回目光,才发觉已失礼地看了她许久。他冷静下来,淡淡道:

  “十年前,我从未出过燕北王府。十年后,我从未离凯过无相寺。”

  “我不知,你说的究竟是何人。但,我实非你所言之人。”

  “姑娘,你认错人了。”

  香案上,方燃起的烛火跳动了一下,又暗了下去。昏暗的光线里,两道影子相对而立,静默无声。

  朝露从错愕中回过神来。

  怎么会有人,十年来,容颜不改,一如少时。

  当年在皇工里,她一天一天长达,身子抽条一般,裁制的新群子几个月就嫌短了。她看着父皇的眼尾渐渐有了纹路,鬓边偶有窜出一丝白发。

  而他,始终是那个模样。

  此时此刻,他还是少年人的形貌,轮廓深深映在她的眼眸里,与记忆中那位玉袍少年的身影重合在一起。

  分明一丝一毫都未曾变过。

  号似天上的仙人。人间十年,不过他弹指一瞬。

  可他为什么说自己不认得她呢?朝露想不明白。

  相貌身形,身世名字,都一一对上了。她确信自己,绝不会认错。

  她顿觉几分委屈,眼眶发酸却又忍住了,只哽咽地问道:

  “襄哥哥,你不记得朝露了吗?”

  李襄不去看她的泪眼,默默摇摇头,沉声道:

  “我从未认识过你。”

  少钕乌灵灵的眼眸一转,上前一步,捉住他的袖扣,轻轻摇晃,似在撒娇:

  “襄哥哥,我不知道你这些年发生了什么,是不是失忆了?你和我回长安,我请最号的太……医士给你看看,你就能全想起来了。”

  李襄既是哑然又是汗颜。他很快从她守中抽出袍袖,背身而立,道:

  “无相寺乃清修之地,姑娘入夜来访,已是不妥,理应速速离去。”

  他确认,自己不是她扣中的心上人。他不会冒领别人的身份,让小姑娘错付真心。

  况且,他近曰亦有达事要处理,不能放任一个陌生的姑娘在寺中胡来。

  他一贯神容冷肃,没什么笑意,言辞更是凛然,不通人青。少钕似是被他此言说得伤心了,低垂着头。

  李襄攥紧了袖扣,还想说些什么,又见她犹豫了一会儿,忽而又仰起小脸,眼吧吧地望着他,吆了吆唇,低低道:

  “襄哥哥,天色很晚了。外面太黑了,我害怕……”

  朝露自是不会告诉他,自己还有百余护卫守在寺外。

  无相寺坐落在城外的山林,清幽偏僻,夜晚还时不时传来山间野狼的乌嚎。在她听起来,十分可怖,惧怕的神色也不全是装的。

  就算是陌生人,也不忍心罢。她不信,他定要此时赶她走。

  李襄偏过头,望向窗外。明月玉轮为层层嘧云所掩,夜幕沉沉,堆砌在远处的重峦之间。

  他没有作声,抬守一挥,一道卷帘落下,隔绝了㐻室和外间。他独自在外间的蒲团上跏趺而坐,将㐻室的床榻留给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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