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萧遥的选择

有能救我命的东西?或许只是几行疯子的呓语,或许…是她埋下的另一个更深的陷阱。”

  他分析得如此赤裸,如此冷酷,将女帝和万宝楼华丽表象下的算计与凶险,血淋淋地剥开摊在凌清雪面前。凌清雪只觉得一股更深的寒意攫住了心脏。她看着萧遥,这个看似玩世不恭、实则心如明镜的男人,明知前方是万丈深渊,明知所谓的盟友可能随时在背后捅刀,为何还能如此平静?

  “那你为什么…” 她的疑问脱口而出,带着不解和一丝她自己都未察觉的焦灼。

  “为什么还要考虑?” 萧遥打断她,旋转玉简的手指蓦然停住。他抬起眼,目光如实质的冰锥,穿透摇曳的灯火,直刺凌清雪眼底深处那抹挥之不去的迷茫和恐惧。“因为我没有选择,凌清雪。”

  他的声音不高,却字字如重锤,敲打在凌清雪的心上,也敲打在房间沉闷的空气里。

  “瑶光圣地的通缉令不是儿戏。” 萧遥的声音里第一次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如同深潭下涌动的暗流,“你以为躲在这边陲小城,隐姓埋名就能高枕无忧?天真!瑶光的情报网遍布天下,他们的‘天衍镜’锁定了你的气息,掘地三尺是迟早的事。到那时,来的就不会是几个内门弟子了,至少是长老级的人物,带着镇派法宝。这间客栈,这片街区,甚至这座城,都可能被夷为平地,只为确保‘清理门户’,不留后患。天下之大?呵,在圣地这种庞然大物面前,无处可逃。”

  他每说一句,凌清雪的脸色就苍白一分。师门“天衍镜”的可怕威能,她比任何人都清楚。那并非虚言恫吓,而是悬在头顶、随时可能落下的铡刀。萧遥的话无情地粉碎了她内心深处最后一丝侥幸的幻想——被瑶光抛弃后,她连苟延残喘的资格都已被剥夺。

  “至于我,” 萧遥的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发出笃笃的轻响,节奏稳定得令人心慌,“‘天罚’的枷锁,不是靠躲藏就能挣脱的。它像附骨之疽,日夜侵蚀,每一次动用超越界限的力量,都在加速它的收紧。我能感觉到那‘界限’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 他的目光投向窗外无边的黑暗雨幕,仿佛能穿透时空,看到那柄悬于命运之上、寒光凛冽的巨剑。“坐以待毙?等着枷锁彻底勒断脖子,或者等着瑶光的高手找上门来,像碾死蚂蚁一样碾死我们?”

  他收回目光,重新聚焦在凌清雪脸上,嘴角扯出一个近乎狂狷的弧度,眼中却燃烧着一种近乎绝望的冷静火焰。

  “玄元秘境是坟场,没错。但坟场里,也可能埋着唯一能撬开这枷锁的钥匙!凤霓裳的线索可能是毒饵,万宝楼的地图指向的可能是死路,但至少,它们都指向同一个地方——那个被标注着‘上古秘辛’和‘规避之痕’可能存在的漩涡中心!这是目前唯一一条主动出现在我面前、可能通向答案的路!哪怕它九死一生,哪怕它遍布荆棘,哪怕它尽头等待的可能是更深的绝望…我也得去!”

  他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那是对命运的悍然挑战,对绝境的主动冲锋。不是盲目的乐观,而是看清了所有黑暗后,依旧选择向那渺茫的光亮处挥出的拳头。

  房间内陷入了死寂。窗外的暴雨声、油灯灯芯燃烧的噼啪声,在这一刻被无限放大。萧遥的话语如同飓风,将凌清雪心中因恐惧和迷茫筑起的堤坝冲击得摇摇欲坠。无处可逃的绝境,步步紧逼的“天罚”,唯一的生路存在于最凶险的绝地之中……这残酷的逻辑链条,冰冷而强大,让她先前所有的质疑和恐惧都显得苍白无力。

  她看着萧遥。他依旧坐在那里,身影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有些单薄,但那股从骨子里透出来的、百死无悔的桀骜与孤勇,却如同黑暗中熊熊燃烧的火焰,灼烫了她的眼,也灼烫了她冰封的心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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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道心深处,那丝因酒馆论道而滋生的松动感,在萧遥这近乎悲壮的宣言冲击下,骤然加剧。瑶光的规矩、圣女的枷锁、被通缉的屈辱、对前路的恐惧…这些构筑她过往世界的冰冷基石,正在这火焰的炙烤下发出不堪重负的碎裂声。她一直以为自己是受害者,是被命运抛弃的孤舟。可眼前这个男人,背负着比她更沉重、更致命的枷锁,却从未低头,反而在绝境中爆发出如此耀眼、如此蛮横的生命力!

  “心若自在,何处不是归途?” 萧遥在酒馆里的话语,伴随着窗外凡俗的喧嚣,此刻无比清晰地在她心海深处炸响。归途?瑶光不是,这惶惶不可终日的逃亡之路更不是!真正的归途,或许不在他处,而在于能否像眼前这个人一样,拥有直视深渊、纵身一跃的勇气?哪怕前方是刀山火海,是龙潭虎穴,是十死无生的绝境!

  一种前所未有的冲动,混杂着破釜沉舟的决绝和对未知答案的强烈渴望,如同熔岩般在她冻结的血液里奔涌。她需要知道“天罚”的真相,需要知道自己存在的意义,需要打破这令人窒息的囚笼!而这答案的钥匙,似乎真的就藏在那片被迷雾和死亡笼罩的幽谷深处,藏在那个名为“玄元”的秘境之中。

  就在这时,萧遥动了。他不再看那枚价值连城又危机四伏的万宝玉简,仿佛那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小玩意儿。他身体微微后仰,靠在吱呀作响的旧椅背上,一条腿随意地架起,脚尖有一下没一下地轻点着地面。然后,他侧过头,目光投向依旧沉浸在巨大震撼和内心风暴中的凌清雪。

  那眼神里没有了之前的冰冷锐利,也没有了剖析利害时的深沉,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轻佻的、带着点玩味的打量。他的视线在她苍白的脸上停留片刻,扫过她紧抿的唇线,最终落进她那双翻涌着惊涛骇浪的眸子里。

  嘴角勾起一个惯常的、带着三分戏谑七分随意的弧度,萧遥用一种极其放松、甚至有点懒洋洋的语调,打破了房间内几乎凝固的沉重:

  “喂,麻烦精。”

  这三个字像一颗小石子,突兀地投入凌清雪翻腾的心湖。

  她猛地一颤,像是从深沉的思绪中被硬生生拽回现实。纤长的睫毛剧烈地抖动了一下,抬起眼,带着一丝茫然和尚未完全平息的激荡,迎向萧遥的目光。

  萧遥似乎很满意她这副被“麻烦精”三字惊到的模样,嘴角的笑意加深了些许,带着一种恶劣的趣味。他朝着窗外——那被无边雨幕和深沉黑暗笼罩的方向,也是万宝楼舆图上那片翻腾着死亡灰雾的“迷雾幽谷”所在的大致方位,随意地扬了扬下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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