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的软软的红薯瓤。
她一抬头,就对上了林小云儿水汪汪的眼睛,就像两颗泡在水里的黑葡萄似的,她就叫了声:“云儿?”
林小云儿摆弄着辫梢上的野菊说:“就这两天的事儿。
李叔砍丧尸胳膊的时候,突然捂着嘴就蹲在地上吐了;王婶子用短刃扎进丧尸喉咙的时候,她自己反倒先脸色发白,得扶着墙才行。维安哥说这是‘战场怯弱症’,可是,咱们队伍里谁没砍过百八十只丧尸啊?”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我今天早上帮李叔擦刀的时候,看到他的刀把上全是汗渍,手背上的青筋鼓起来,就像麻绳似的。他不是害怕,是从心底里觉得厌恶呢。”
扁越人咬了一口红薯,那又甜又糯的热气在舌尖上滚过。她刚刚听维安说了“离庄周一远点”,又想到林小云儿讲的“甜得不想醒的梦”。一下子就反应过来,那些丧尸消失不见的乱葬岗,还有猎队集体昏睡的夜晚,说不定和现在队员们“犯恶心”的事儿是有关联的,就像一根藤上结的几个瓜。
不过她没急着把这事儿挑明,只是问:“你想让我配药啊?”
“对呀!”林小云儿眼睛一下子亮起来,“您会配止血的、退烧的、防丧尸毒的药,那……能不能配出一种药,让人闻着丧尸的腐臭味儿也不恶心呢?或者吃了药以后,砍丧尸就跟切萝卜似的轻松呢?”她一边掰着手指头,一边说着,辫梢上的野菊被扯得歪歪斜斜的。
“李叔说他吐完就骂自己没出息,王婶子还偷偷抹眼泪呢。咱们夜猎队可以受伤,可以流血,可不能被这种事儿给打倒啊!”
扁越人被她这认真的样子给逗笑了:“云儿啊,我是个大夫,我治的是刀伤箭伤、风寒热症这些病。你们这情况呢,更像是心病。”说着,她指了指自己的心口,“丧尸身上那股腐臭,溃烂的皮肉,死不瞑目的眼睛,这些东西进到心里了,可不是一碗药汤就能解决的。”
林小云儿的肩膀耷拉下来,辫梢的野菊也没精打采地贴在她背上,她说:“您这话就跟维安哥说的一样,太深奥了。”上次她跟咱说“守护基地是责任”,我听了一晚上都没睡着觉,净寻思这“责任”是个啥味儿,是甜的呢,还是咸的呢?”
她冷不丁地凑近扁越人,把声音压得低低的,“我觉着维安哥就跟传销头子似的——成天举着个火把喊‘大家要团结’。可基地里的那些人呢?
咱们在前面给他们挡丧尸的时候,他们躲在木栅栏后面啃着热乎馒头;咱们带着伤回来,他们连口热水都不舍得给咱!”
篝火“轰”的一下溅出一簇火星,林小云儿吓得脖子一缩。
扁越人看着她红红的耳尖,就想起刚刚维安站在篝火旁边的样子——皮甲上的丧尸血还没擦干净,眉骨那块有个旧伤疤,说话的时候老是爱用大拇指蹭刀鞘,就好像在数自己砍了多少只丧尸似的。
这三个月以来啊,她瞧见维安把最后半块饼给了受伤的队员,看到维安跪在雨里给战死的兄弟收尸,还瞧见维安被基地管事骂“浪费粮食养闲人”的时候,脊梁骨挺得比那木栅栏都直。
“你是不是老在背后说姐姐的坏话呀?”扁越人冷不丁地问道。
林小云儿“腾”地一下就跳起来了,陶碗里的麦茶都晃出去半盏呢。
她结结巴巴地说:“我……我真没有!维安姐可是我的亲表姐啊,我……我就是心里疼她嘛!”说完,她就蹲下去收拾洒在地上的麦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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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麻花辫耷拉在脸旁边,声音听起来也瓮声瓮瓮的。
“她老是念叨‘咱们多干掉一只丧尸,基地里就能少死一个人’,可是那些人连她叫啥都记不住。就说上次吧,张婶子的小孙子摔断腿了,一个劲儿地说要找‘那个穿皮甲的大姐姐’,可我表姐叫维安啊,维安呢!”
扁越人瞅着她那泛红的后脖颈子,思绪就飘远了。她刚进猎队那会,维安把仅有的一条毛毯塞给她,就轻描淡写地说“大夫金贵”;维安还替她挡过丧尸的爪子和牙齿呢,到现在肩窝那儿还留着三道深深的疤;还有啊,维安在她熬药的时候,一声不吭地帮忙添柴,火星子溅到皮甲上了,维安也就是拍了拍,还说“烧个洞倒凉快”。
维安这人啊,就像一团怎么烧都烧不完的火似的。不过呢,火要是太猛了,也容易伤到自己。
“云儿啊。”扁越人伸出手,帮她把乱翘的辫梢捋顺了,“你表姐的名字,我可记住了。”
林小云儿抬起头来,眼睛亮晶晶的,就像整条河里的星星都掉进她眼睛里了。
她正打算开口呢,就听到远处维安扯着嗓子喊:“小云儿啊!把那伤药箱抱过来,老陈的伤口得重新包扎一下啦!”
那小姑娘应了一声,捡起地上的粗布外衣,往扁越人肩上一搭,朝着篝火那儿跑过去,还一边跑一边回头喊:“扁姑娘,明天早上我来帮你挑野菊编发绳,周一小哥哥肯定会喜欢的!”
扁越人瞅着她的背影慢慢消失在篝火的光影里头,然后又低下头看了看手里的玉簪。那玉簪的身子还带着庄周头发上的温度呢,在夜里头泛着暖乎乎的白色光亮。
她就想起刚刚维安说的“异能者做的梦能有多真呢”,也想起林小云儿形容的“甜得让人不想醒的梦”,更忘不了庄周一拉着她袖子说“阿越你别走”的时候,睫毛上挂着的那滴眼泪。她就寻思啊,那滴眼泪里,是不是也藏着一个被编造出来的、让人不想醒来的梦呢?
夜里的风卷着远处的狗叫声吹过来,扁越人把外衣裹得更紧了些。营地外面转角楼那儿的灯笼还亮着,在那暖黄色的灯光里头,她好像又瞧见那个穿着月白色衣服的身影站在巷口,头发上的紫藤花瓣被风吹得微微晃动。
她伸手摸了摸袖子里的玉簪,一下子就明白维安说的“离他远点”是出于好心了。可是有些事儿啊,就好比手里攥着的烤红薯,明明知道会烫到手,可就是舍不得松开手啊。
这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