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雌君

他好大脸]

  沈池的脸色一点点发白,眼神失焦。他终于像是被戳破幻梦般,匆忙地关掉直播频道。

  他原本不过是地球上一名再普通不过的上班族,学历普通,家庭普通,每天挤地铁、吃快餐、在拥挤的格子间里浪费时间,提案总被否决,团建永远坐在角落,连外卖被同事拿错都不敢抱怨。谁也不在意他的意见,没人会因为他的好意心动。

  直到穿越到虫族,在战场被喀戎捡到带回主星,他才突然成了所有人的焦点——一个雄虫,一个能“宽容”、能“善解人意”、能“露出温柔笑容”的珍稀资源。

  别人告诉他,他很特别。他渐渐也开始相信,只要他像之前在地球上那样,保持应该有的礼貌,和最起码的“善良”,那些比他更优秀、更耀眼、拥有在地球上可能根本就不会看他一眼的身份的虫子,就应该听从他的安排,接受他的恩赐。

  可现在,

  喀戎连看他一眼,都带着明显的漠然与嘲讽。一瞬间,他好像被打回了原型,像是突然变回那个在主管办公室挨骂的小职员,像是又回到了那个破旧的出租屋,他低下头,不知所措地站了一瞬,最后转身仓皇离开。

  奥菲还不知道,自己无声中就给了情敌好大一个难堪。他刚从珠宝店取回定制的戒环,虽然时间仓促,但看起来……还算勉强合格。

  那是一对风格截然不同的指环。

  其中一枚戒环纤薄如刃,表面蚀刻着细密的翅脉纹路,通体泛着铂金色金属光泽。戒面嵌着一颗被切割成多面体的极浅色的粉晶,仿佛透明的晨雾。

  另一枚却截然不同,黑得沉闷、形制古朴,边缘有些粗糙,细看能辨出几道斑驳的痕迹——像是爪印,又像被高温锤炼后的残留印迹。

  奥菲走进登记中心,没有注意到空气中那份诡异的凝滞。

  他径直朝喀戎走来,在后者复杂的目光中,从丝绒盒中取出那枚铂金指环。喀戎注意到他的手指——苍白得几乎透明,骨节分明得如同艺术品,指甲修剪得圆润完美,泛着珍珠母贝的光泽。

  奥菲在他惊讶困惑的目光中牵起他的手,动作很慢,像是在进行某种神圣仪式。

  他的拇指轻轻摩挲过喀戎指根的茧子,睫毛低垂,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喀戎能感觉到冰凉的指腹在自己皮肤上短暂停留。

  接着,喀戎感受到冰冷的金属贴上指节。

  戒指缓缓推至指根时,奥菲用指尖缓缓划过一下喀戎的掌心,像是调情,又像是给自己的所有物打上了标记。

  一旁的尤卡怔怔地望着那枚戒指,眼眶泛红。

  只有雌君,才有资格戴上婚戒。

  他太清楚了。他们家上将,从来是扛着武器走出尸堆、满身血锈还昂着头说“老子还没死呢”的那种虫。可这样的虫却在沈池面前学会了低头。不是那种臣服式的低头,而是明知对方只把自己当备选项,还配合演出的沉默。

  沈池总爱摆出那副救世主姿态,既不肯给他雌君的名分,又舍不得放开他。像虫崽攥着最趁手的玩具,既不愿好好珍惜,又不许别人碰。

  可现在,那只资料里明明显示性格极度恶劣的雄虫,竟然为了他们的上将亲自去定制了雌君指环,要知道,在虫族,结婚对戒向来都是即将成为雌君的雌虫为雄虫准备的。

  再恩爱的夫夫都没有过雄虫为雌君准备结婚对戒的先例,更别说那两枚戒指,任谁看一眼都知道花了多少心思。

  铂金戒环精致华丽,黑钨钢戒面粗粝厚重,分明是按照两虫的气质量身打造的。

  喀戎却沉默着,比谁都平静,平静得过头了。

  他低头看着那枚刚戴上的戒指,指尖慢慢收紧,像是在确认那是真实存在的东西。

  喀戎没有说话,脑海却嗡嗡作响。

  他曾以为今天这场闹剧只是一场羞辱,他曾预想过最糟的结局,无非是被套上抑制项圈,被植入奴隶芯片,被鞭挞,被羞辱,失去尊严,失去自己。可此刻掌心的金属却在发烫,烫得他想起很多年前授勋时,老元帅按在他肩头的那柄染血军刀。

  可如今看到这枚戴在自己手上的指环,他才恍惚反应过来,现实就这么诡异又轻巧地扭转了。

  他得到了梦寐以求的身份,完整的权利,可他根本不懂,为什么奥菲要这样做。

  “……为什么?”他嗓音低哑,像是被砂砾刮过。

  奥菲还在认真的欣赏着那只骨节分明的手,听到声音才轻轻抬头,像是才发现他的存在一样。

  那张精致得不真实的脸上荡着几分天真的笑意,眼神里却空得瘆人。

  他没有立即回答,只是静静地看着喀戎,仿佛在认真思考他的疑问是不是多余的。

  下一秒,他牵起喀戎的手,动作轻得像是在爱抚某种珍贵又易碎的东西。指腹摩挲着戒指边缘,鸦羽似的睫毛轻颤,吻落在那枚戒指上。

  奥菲的唇比想象中柔软,还带着某种病态的虔诚。当他抬头时,睫毛上沾着细碎的水光,美得像晨雾中的毒蕈。

  这道目光重新凝视着喀戎,眸中水光潋潋:“喀戎上将,我对您一见钟情。”

  语气像情话,内容却像宣判。

  喀戎怔住,喉结滚动,此刻,他根本就不想去想这背后究竟是不是会有多么危险的陷阱或是昂贵的代价等着他,陌生的战栗早已顺着被吻过的指环窜上脊髓,心跳像那天失速的飞舰,狂躁、脱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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