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完结
上叮当作响。
"各位看官且细瞧——"
四海楼的说书人敲响醒木,惊得檐下冰棱簌簌坠落,"去岁春闱放榜那日,苏相爷那盏天下寒士的天灯,正悬在咱们头顶这片云头上!"
满堂喝彩声里,跑堂端着金乳酥穿过人群,忽见二楼雅间珠帘轻晃,露出半截绣着忍冬纹的雪青衣袖。
另一边,护城河畔的柳枝缠满红绸,放河灯的少女们偷眼瞧着对岸修禊的士子。
忽然有人指着水面惊呼——漂浮的莲花灯丛中,竟混着一盏六角宫灯,明黄绢面上墨迹淋漓写着《均田令》残章。
蹲在桥头卖艾窝窝的婆子眯起眼,认出撑灯的青衣仆役,分明是今春在苏府后巷见过的刑部录事。
当更鼓声穿过漫天孔明灯时,巡防营的年轻校尉勒住缰绳。
他怀中揣着妹妹塞的椒柏酒,望着西市方向升起的七彩焰火,心中一片希冀满足。
待到春风掠过家家户户新贴的桃符,定会将"海晏河清"这四个字吹进万家灯火。
崇德殿的鎏金蟠龙烛台淌着红泪,将李明月手中的夜光杯映成血色。
十二扇紫檀屏风上,李书珩曾经亲绘的《岁寒三友图》在酒气中微微发颤,
"这坛酒埋在冀州时,王兄说要等安甫大婚再启。"
李明月忽然轻笑,指腹摩挲着杯沿缺角,"如今倒便宜了朕与苏先生。"
苏珏望着杯中晃动的月影,也觉得孤寂异常。
故人所剩不多,即便是除夕,也没了那么多的热闹。
之后,苏珏只喝了几杯便起身告退,李明月自是没有拦他,并叫人好生将人送回府中。
反正除夕是要守岁的,回到府中的苏珏毫无睡意,他索性披衣而坐,对月独酌。
“阿越,又是一年,新年快乐。你应该早就回到新元纪了。”
夜深人寂,苏珏难免回忆过往,这么多年过去,旁人都以为他已经看清放下,但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根本没有放下。
而只有忙碌,他才不会想起那些过往。
今夜除夕,看似是热闹的万家灯火,苏珏却觉得分外孤寂。
这也是他对楚越相思最浓之时。
“阿越,你走了这么久,一次都没有到梦中看我,我真的很想你……”
苏珏一杯接着一杯的喝着冷酒,思绪迷蒙间,他晃晃悠悠地起身,看得床榻上的招财胆战心惊。
他定是醉了。
楚越留下的东西不多,偶尔苏珏便会睹物思人。
然而今夜注定是不同寻常的。
与往常一样,苏珏郑重小心地整理楚越的遗物。
“若你在新元纪过得开心,能不能在梦中与我一见……”
苏珏一件一件回想着这些物品里隐藏的回忆。
许是喝多了酒,他的手略微颤抖,一个失神居然不小心摔碎了一枚青玉簪。
簪体破碎的那一刻,里面露出一小截淡黄的纸张书信。
“这是……”
苏珏疑惑万分,他放下手中的酒盏,心有疑惑的取出那封书信。
随着书信的展开,苏珏的脸色也越来越苍白,他看到了当年许许多多楚越未来得及告诉他的真相。
不知过了多久,书信已被看完。
苏珏毫无生气的坐在那里,如同一个精致的木偶。
原来,他才是一切的始作俑者,若不是他的强行干预,或许历史会重新回到正轨。
平行正轨的历史岁月里,他早已死去,苦苦支撑北燕复兴的是他那个时空素未谋面的妹妹燕仪初。
而他们与李家父子并未有这么多的纠葛。
他们一直好好的生活在冀州,直到北燕再次覆灭,李书珩才登上历史的舞台。
良久,苏珏动了动嘴角扯出一丝苦笑。
“竟是如此!竟是如此!”
苏珏笑得极其苍凉,随手打翻了桌子上的酒盏,酒盏碎裂的声音惊醒床榻上的招财。
它抬头看向苏珏那边,心中有了一个猜测,而在看到苏珏手中那封楚越留下来的书信时,招财的目光正好对上了苏珏苍凉的双眼。
他还是知道了……
“错了,都错了……”
这一夜,苏珏彻夜无眠。
很快,天亮了,一切都在重新开始。
……
因为新年,朝廷休沐。
今日是第七日,几场宴会苏珏一直称病于府中没有赴宴。
他在府中什么都没做,只是偶尔看着某一处发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