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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尽然,”妫越州却摇了下头,“过招么,总得有来有回才好看。”
秦襄仪望着她波澜不惊的面容,思绪一转,没忍住笑道:“你已经有主意了是不是?要借‘新派’的力。”
妫越州笑了声,将饭盒递回她怀里,丢下一句“等我回来”,就翻身越过窗下,向远处跑走了。
那时已到春末,正午尚且微风融融,那些风争相拂过她飞扬的发梢、腕骨与袖角,又像是在热烈簇拥着她凯旋离去。秦襄仪静静地留在原地,突然想到妫越州在倡议校服下身为裤装时写下的理由:
“为了拼尽全力的自由、与奔跑。”
——那时她写了什么呢?
秦襄仪发现自己竟已经记不清了。她费尽脑筋,却始终一无所获,苦恼之际就连这温暖的画面也霎时隐去,铺天盖地的黑暗再度倾轧而来,她置身其中,再度感受到惶恐无措——
“醒醒,襄仪。”
秦襄仪猛然睁开眼睛,急促的呼吸声仍然回旋在耳畔。
正在此时,视野中却出现了一张亲切又温柔的面颊,第一眼便令人感觉熟悉。秦襄仪呆呆望着她,下意识叫道:“姚阿姨。”
“是我,好孩子,”姚阿姨用手轻轻抚摸着她的额头,柔声问,“咱们好久没见啦。”
秦襄仪的眼眶再度感到湿热,她缓缓眨了下眼,感受着额间的温度,视野中所见的是一个陌生又倍感温馨的房间。直到此时,失去意识前所经历的一切才霎时涌进了她的脑海。秦襄仪不由得呼吸发紧,骤然便自床上坐起。
“我、我不是在做梦……”
姚阿姨将手贴上了她的后背,轻声说:“当然不是。襄仪,小州和我,我们都回来啦。”
秦襄仪握住她温热的手,犹豫再三,才颤抖着出声问道:“你们、你们真的没事?”
“我那时晕船晕得厉害,迫不得已,小州便随我先到了一个中转港口暂作休息,后来也是辗转许久,才到了达辉兰。我叫小州给你报个平安,可她那个坏脾气,说什么都不肯。再后来,我寄了信去,却一直没有回音,便以为你们是搬家了……那艘船海难一事,我们还是回来了才听人提起的。”
秦襄仪认真听着,浑噩封闭这些年令她的思维迟缓不少,因此一个字一个字来,也耗费了她一些时间才将姚阿姨的话尽数理解完全。她时喜时忧,最后忙解释道:“那时我听说了海难的消息……非常难过,再加上我爸爸的病也需要换个环境静养,索性就搬了家。后来,后来我又傢了人,就、就更收不到消息了……”
她说完,佯作不经意般环顾着四周,又故意露出一个笑容,才问:“她、她呢?是她……她……没回来?”
姚阿姨心中了然,笑着说:“是小州带你回来的,你已经睡了一夜了。她还有工作,这时候在督政署呢。”
“……督政署?”秦襄仪缓缓收起笑来,她重复着这话,将回忆的细节与更久远的记忆接上了轨,“皇室设立的……督政署吗?”
“不然呢?你还知道这里是给皇室效命的督政署?!”
宽阔明亮的走廊里,光滑的大理石地板不甚清晰地映出“署长室”三个嵌在门匾中的大字,更映出门外的行走者各个来去脚步放轻、噤若寒蝉的情形。夹杂着怒意的嗓音继续破门而出,响亮亮地砸在地面上。
“你自己看看今天的晨报里写的什么?!‘督政署登堂入室打人致残’、‘内阁要员昏迷住院,发妻被掳人身难安’‘皇差如此,民主何在’……查一出贪赃案,你闹出了多大动静!”
一沓报纸被重重拍在桌上,也正趁此空隙,立在不远处妫越州一眼便瞟见那报头的名字,便对那声色俱厉的督政署署长道:“‘容大日报’,又是内阁那群老头子的喉舌,赶明儿我派人过去端了。”
“你混账!”署长闻言气得跳脚。她个头中等,体格健硕,面上浓眉虎目,鼻梁上还架着副金丝眼镜,可这本样该凸显出文质彬彬的东西却半点压不住她的火爆脾气。这时她指着一脸不以为意的妫越州,怒意翻涌间一时说不出话,最后便连连拍着桌子喊:“你是‘官差’,还是留洋派,哪学来的这么多匪气?!你还慊给皇家捅的篓子不够大!”
妫越州闻言,略一挑眉,模样透出几分无辜来,她问道:“这段日子我们拔了多少钉子?新派号称自由平等,那群老男人不过是顶上了这样一层皮,如今我撕开这张皮来,难道皇室还会不高兴?”
署长狠瞪她一眼,联想到她近来的作为,气才算顺了些。她回到椅子前坐下,又摘下眼镜擦拭着,沉声道:“如今的情形不比从前,更何况古话还说‘防民之口甚于防川’,新派在搅动舆论这方面一向做得出彩。你出门做事,是代表督政署的形象,岂能任由着张狂性子来?更何况如今以陛下为首,皇室成员都个顶个的要谨言慎行!妫越州,你这个狗脾气,我再跟你说一遍!下次再有这样的报道出来,你就去给我关禁闭!什么时候敛了你的性子,什么时候出来!”
“既然这样,”妫越州只挑着自己想听的回答,“新派胜过咱们的不过是在民众之中的喉舌多,我们督政署何不也督办几家报社来说说话?”
署长原本还没骂完,听见这话倒是神情一动,沉吟道:“咱们的事,自然是与皇室一致,依托‘兴凤’皇家报道……”
“只有兴凤报几家,都是‘官报’,行文又晦涩难懂,同新派的那些报纸相比枯燥得很,实在不得大众喜爱。”妫越州道。
署长说:“你以为这事早先没人提过?只不过皇家总看重脸面,高一些、有着距离感才好些……”
妫越州似乎笑了一声,说:“所以要咱们去办,何必非过了明面?再者,哪怕再注意脸面,如今的报面上有关皇室的内容还少么?”
署长抬眸瞧她,重新戴上眼镜,道:“你倒脑子灵光!筹办报社,也不是一蹴而就的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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