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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大堆——同父同母的,他俩重新组建家庭后还有同母异父的、同父异母的——我父母热衷于生殖。”
笑意划过纪希颐的脸,“在C城怎么过?”
“你陪我过吗?”
纪希颐眉峰一挑,“我跟你还不至于一起过节。”
查琳勾了一侧嘴角,“那你怎么过?”
“可能回一趟加州,我父母在那边。”
查琳来了兴趣,“你父母?他们都是中国人吗?”
纪希颐瞥了她一眼,“是。”
“说说你的家庭?”
纪希颐收了腿坐到床头,将壁灯关了,只剩床边的脚灯,“我的家庭?我的家庭有前世今生,你要听哪个版本?”
“什么意思?都要听。”
“我记事起,家里门客不断,要么是套近乎喊我爸一声老师的研究生、博士生,要么就是来送礼的。”
“送礼?”
“现金装在饼干盒里,一罐一罐的送来,搞得我小时候有一段时间还以为商店卖的饼干盒里都有钱。我家在京城西边,离颐和园不远的地方,有栋两层别墅,我记得一楼和二楼之间那个储物间里堆得满满的,全是名贵的烟酒……那些人高马大的叔叔阿姨,见到我都恨不得把腰弯到地上……”
查琳听得匪夷所思,“为什么?你父亲是皇帝吗?”
一丝嘲讽的笑意划过纪希颐的脸,“哪有什么皇帝,不过在那个年代,我爸那个级别那个部门的官,可不就是个小皇帝么,我就是个小格格。但我爸对我要求还是蛮高的,不管那些人怎么巴结我,我都要恭恭敬敬喊‘叔叔阿姨’,平日里他也教育我要低调,在学校不要搞特殊,不过,我小时候就读的学校里,基本上都是干部子女,只是官大官小的问题。”
“你父亲相当于M国的谁?”
纪希颐想了想,“体制不同,不好比较,不过,他是可以见到最高领导人的人,手里掌握很多人的生死兴衰,”顿了顿,“那种感觉很好。”
“可你刚才说的那些,难道不违法吗?是很严重的贪腐吧?”
纪希颐沉默了良久,压着心中的一丝怒气,平息下来,“是,他被抓起来了,判刑二十年,在狱中还被流氓打瘸了一条腿,上面明知道他被折磨,睁只眼闭只眼不管,这下你觉得公平了吗?”
查琳听出她的不满,转身抱着她,“我希望这一切都没发生过。”
过了好一阵子,纪希颐还是没有说什么,查琳的声音轻了些:“你父亲入狱后,你都是怎么过的?”
“怎么过的……辗转被送来了M国,带着一些钱,原本想投奔亲戚,可家里没权没势了,亲戚一开始还装一装,一个月后装都不愿意装了,满脸的嫌弃,我母亲那时候四十出头了,在国内过惯了官太太的生活,之前挂着份教师的职位,乍乍来了M国,不会英语,一下没有了生存的技能,这边生活昂贵,家里那点钱眼看要见底,下个月就交不出房租要去睡桥洞了,我妈在唐人街找了份保姆的工作,”说到这里,纪希颐惨笑了一声,“原本我家两个保姆,我妈十指不沾阳春水,那会儿要去给人做保姆,饭煮不好,地板不会打蜡,一连被两家辞退,那时候我还在读书,家里彻底没钱了。”
查琳依旧抱着她,不知该说什么了。
“就在我以为要卷铺盖去睡桥洞的时候,奇迹出现了,我妈竟然挣到钱了,家里房租交了,水电交了,也有钱吃饭了。”
“她找到工作了?”
“有一天我去唐人街玩,想买几个包子回家给我妈吃,经过一家按摩店,看到我妈穿着一件暴露的红色蕾丝上衣,扶着一个肥胖的浑身金毛的男人从房间走出来,那胖男人旁若无人地把一张二十美金的小费塞进了我妈的胸衣里。”
查琳听到一半时就屏住了呼吸,等她讲完了,大气也不敢出。
“好在我妈没看到我,我也就装作没看到她,包子也忘记买了,逃到了地铁站,逃上了车厢……”
一阵久违的酸楚突然袭上纪希颐心头,她很久没哭过了,拼命地压下去,压到喉咙发胀、酸痛,过了一会儿,痛感也散去了,她才重新开口,可声音却是哑的:“外人只道我惦念小时候的好日子,实际上我也是这么跟人说的,可事实呢?我是在按摩店门口看到我妈的那个瞬间,才决意好好攀爬权力之路的,”她说得咬牙切齿,“要爬就爬到顶端。”
查琳有些心痛,“Yvonne,不一定要那么极端,有一份体面的职业,不会受人欺负就行了,就像你现在这样。”
纪希颐摇头,“小时候我爸就跟我和我妈说,位置越高,越不要想安逸,你永远都不会知道,哪一天会不会有更加强大的权力来把你斗垮,让你永世不得翻身,到时候你再看之前对你好的那些人,不过是树倒猢狲散。”
“官场这么复杂吗?我*以为大家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就好。”
纪希颐冷笑一声,“官场就是大鱼吃小鱼,所以,永远都不要做那条小鱼。”
查琳深深地叹了口气,为纪希颐家的遭遇,也为她现在这执拗的想法。
“叹什么气?你不同意?”纪希颐问。
查琳想了片刻,“我好像没你那样的苦大仇深,这个世界对于我来说,都不知是真是假,在我看来,或许我们都是游戏里的人物,就像我的游戏里,那些人物不知道自己是虚拟的一样,所以,”她耸耸肩,“及时行乐吧。”
“好一个及时行乐,那为什么还要这么担心股价?就算收购失败了,你也可以快乐啊。”
“及时行乐不等于麻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