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十八弟赵榛在他心中占有一定的位置。他俩私下议论朝政,一起切磋文章,好恶相同,爱憎一致,彼此亲密无间,从来不曾心存芥蒂。今日有什么理由对赵榛生猜忌之心?
罢了吧,赵榛贤弟,朕一定成全你。
可是,当赵构拿起朱笔,正要御批时,突然发现,信中”愿委臣总大军“几个字的下面,被谁用指甲掐了一道痕迹。这是什么意思?赵构睁大眼睛,紧紧地瞪住这六个字,他慢慢咀嚼,耳边回响起尚书左仆射、兼中书侍郎黄潜善的奏对声:";臣不敢离间陛下兄弟,但有质疑:二帝及皇族被俘,一路遭金人严密看押,为何唯独信王赵榛一人逃离?鸟儿何以脱笼,鱼儿怎样漏网?疑云既难解,哑谜尤难猜!
“皇上思孝友,臣下谁也不敢阻挡。然就此信而言,所涉及是请求援兵,与私义何干?臣以为,陛下欲行圣裁,只存君臣之礼,莫念兄弟之义。否则,必因私义而招损公事,乱了全局!
”撇开私义不谈,就是否救援而言,臣的愚见是:山西诸寨乡兵集结,朝野早有所闻。但诸寨云集的虽有爱国志士,也不乏绿林草寇。其中鱼龙混杂,茛莠难分;所怀心志既不同,思国念亲之心也异。若有人抱司马昭之心,或挟天子以令诸侯,朝廷又轻易委之重兵,岂不是为虎添翅!";
黄潜善前天的奏言,赵构听后颇不以为然,但现在重新想来,怎么截然不同?是啊,凡事都必须防微杜渐。想当初,太祖赵匡胤在陈桥驿,不就是那么容易被人“黄袍加身”奉入宫中,摇身一变成了皇帝吗!
赵构一个打愣,又联想到自己。前年,他被强令去金营当人质,只想到能保住一条命就谢天谢地了,何敢存半点非分之求?他自己也没想到,后来居然轻而易举地“反客为主”。他施了这一计,坐拥半壁江山,难保别人不会如法炮制。虽说他是一百个不愿意把十八弟想得太坏,但万一五马山也出了个像汪伯彦之类的谋士,推出信王赵榛这张王牌,凭借其天时、地利、人和,也来个“反客为主”,那岂不是一千个糟糕一万个糟糕!啊,多亏黄潜善的提醒!
不能为虎添翼,必须约束赵榛,否则对大宋、对百姓、对他的皇位都大大不利。当今大宋天下谁主浮沉?只有一人,那就是孤家。
赵构主意已定,却闻小黄门禀报:右仆射汪伯彦奉召见驾。今日他因为赵榛来信之事,迟迟难决,令黄门官去宣召汪伯彦。既然来了,不妨与之计议。
自李纲去相后,汪伯彦由知枢密院事擢升为右仆射,可是仍在左仆射黄潜善之下。他自己说不清,是怀才不遇,或看透世情?既非郁郁寡欢,也不算超然物外。
同样,汪伯彦对当今皇帝也捉摸不清,有时觉得皇上很清醒,如对待以暴横着称的韦渊,管你是个大国舅,就是不肯给予封赐,因此很得臣下们的称颂。有时却不甚明察,譬如:张邦昌这个人可以当宋、金的缓冲,应该留住张邦昌,以便与金人虚应故事,否则惹怒金人,会有后患。皇上偏不听,硬是照李纲之意,急置张邦昌于死地而后快。眼看金人老羞成怒,大有再次南侵之举,皇上却把主战派李纲一脚踢开。皇上有时则更糊涂,如黄潜善此人既无拥立大功,也乏治世之才,除了逢迎有术外,哪一点可取?凭什么位居他伯彦之上,凭什么一直受到重用?
让汪伯彦感到心惊的是,从宗泽之死,可见皇上的绝情。宗泽与其说是病殁,毋宁说乃是被皇帝气死。宗泽这人虽然有时流于偏激,有时太过固执。但他毕竟对高宗赵构有恩。想当初若不是宗爷把赵构挡在磁州,赵构早成北国俘虏了。但皇上又是如何回报臣下?物伤其类,江伯彦能不心寒!他一度想到引退,又怕得罪皇上;于是装聋作哑,却变成与黄潜善
为伍。到如今,最苦于黄、汪名字粘在一起,说什么也掰不开。许多事,如排斥李纲、杀陈东、欧阳澈,明明与他无干,朝野在骂黄潜善的同时,总是没忘记带上汪伯彦。冤哪!
此时,汪伯彦由小黄门引着,远远已看到高宗赵构。他很清楚,那是行官正殿之旁的小阁。此处除几案上的笔砚外,一切都从简从省。赵构恭已勤政,每当退朝之后,不喜欢与妇人相处,经常独自坐在小阁里,静思军国大事,或审阅奏章。汪伯彦为之十分叹
服。可是眼前却有点相反,汪伯彦忽然想到:骄奢淫逸太过,固然是个昏君,但滴酒不沾又不近女色,也未免不近人情,这样就算是个好皇帝吗?
8
汪伯彦只管杂七杂八地想个不休,已到了皇帝近前竟无知觉。立在一旁的小黄门暗捏一把汗,忙把他的衣角一扯,他才惊醒过来,奏道:
“臣汪伯彦叩请圣安!";
”哦,起来说话吧。“赵构好象没觉察到什么。”陛下宣臣入宫,未知有何圣谕?“汪伯彦道。赵构没绕圈子,直言告之。汪伯彦一怔,想道:信王赵榛来书求援的事,早闻于朝。此事毫无异议应全力支持,为何悬而未决?他觉得其中必有文章,故试探地问:
”不知陛下作何圣裁?";
赵构其实已拿定主意了,只想听听汪伯彦会怎么说?他见汪伯彦如此问话,便笑道:";朕正想问你呢!";
“但不知。..... 潜善大人又是什么主意?";”朕说过,想听你的。“
”这。..... ";
“卿不妨再看看这封信。”汪伯彦接过信,认真地看着。
赵构留意汪伯彦的目光。遗憾的是,伯彦看信时,对于被用指甲划过一道痕迹的“愿委臣总大军”六个字,并没任何反应。
“伯彦,”赵构问道:“你说该如何处置这封信?";”臣。..... 以为,“伯彦备加小心地说:”此乃皇家家事,自古疏不间亲哩。“
”错了!什么疏不间亲,你没看到,信中所说岂止是皇家家事?";
汪伯彦已经闻出,皇上不打算兵援赵榛,但他还摸不透全部的圣意。只好说道:
“臣愚蠢,说不出甚么高见,唯君命是从。”赵构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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