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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人众多,想去追查线索几乎不可能了。

  ——就这点来说,陆允鉴非常精明,南方沿海一带又是他的地盘,他必然不会给自己留下什么把柄。

  景熙帝审视着阿妩清澈的眼睛,寻找着说谎的痕迹,不过并没有寻到。

  他便继续道:“你离开家乡是景熙十六年吧?”

  阿妩:“嗯。”

  景熙帝蹙眉,细想了一番,便明白了:“那一年东海沿岸水患,朕曾拨发赈灾白银,并派遣钦差前往巡视,安抚百姓。”

  阿妩一听,便气鼓鼓的:“我怎么不知道,哪有白银?全淹了,饭都没吃上!”

  景熙帝:“有赈灾的粥食。”

  阿妩:“可我统共只喝到几碗稀饭汤!”

  景熙帝:“稀汤难道不能果腹?况且朕后来还给百姓发放御寒之物,并设置义庄收留难民。”

  大晖这么大,东海水患也只是其中一桩政务,他发了赈灾银两,但未必用尽全力。

  发出去的赈灾银两看,就连阿妩这样一个弱女子都喝上稀饭汤,已经不易。

  阿妩:“我怎么没看到御寒之物?”

  景熙帝凉凉地道:“谁知道你的眼睛在看什么。”

  阿妩待要反驳,不过想想他是皇帝,罢了,不提了。

  她不甘不愿地别过脸去,不和他争辩。

  景熙帝看着阿妩鼓起的脸颊,好笑,好笑之余,心里的气突然消散了。

  他是大晖的帝王,是天下人的君父,天子作民父母,以为天下王。

  她是自己的子民,他原该照料好她。

  是自己不曾好生整治这大晖天下,才要她孤身弱女流落在外,便是遭遇了一些什么,也在情理之中,原怪不得她。

  这是帝王之过,不曾恩泽天下,竟要一孤苦弱女无枝可依。

  况且,她已经被自己临幸过,身上沾染了自己的雨露。

  他长指轻轻摩挲过她修长纤细的颈子,那里尚且残留着红痕,是他留下的。

  他想要她性命,险些要了她性命。

  于是无边的怜惜和愧疚便涌上来。

  他喟叹一声,道:“阿妩,今日我有一千一万个理由杀你,杀了你,免我父子生间隙,也免我史书留下千古骂名。”

  阿妩看着眼前的帝王,他素来冷静的眸底竟有着苍凉的无奈。

  景熙帝:“可我不曾杀你,既然我自己都不曾杀你,那我便不允许任何人杀你。”

  他说着这话时,便看到阿妩用仰慕崇敬的目光看着他,眼睛中都是柔软的爱意,神情也是纯粹全然的放松,就好像他是这个世上唯一的、最后的一道光。

  这种目光于任何男人来说自然都是极为受用的。

  景熙帝继续道:“不过我没办法把你留在这里,你若留在南琼子,必死无疑。”

  阿妩后背一冷,自己也很快想到了。

  自己先侍奉太子,后又攀附帝王,注定一片骂名,也注定有许多人容不下她,想要她性命。

  这个人可以是太子太子妃,也可以是皇后,更可以是朝中忠臣,甚至也有可能是尊贵的皇太后,眼前这个男人的亲生母亲。

  景熙帝远在内廷,自己若留在南琼子,那些人便有一万个法子要她死。

  等她香消玉殒,景熙帝又能如何,无非是杀几个人罢了,可死人不能复生,她死了就是死了。

  她便彻底明白,她必须紧抱景熙帝,最危险的地方便是最安全的,她要进宫,她还要名分。

  只有攀附着景熙帝,努力往上爬,才能保住自己性命。

  景熙帝长指掌在她脑后,搂着她道:“所以我要你学规矩,要你进宫,我可以给你的,都会给你,但首先你要学会自己站在我身边。”

  阿妩道:“皇上,阿妩不敢站在皇上身边,阿妩会跪在皇上脚下。”

  天下多少才俊寒窗十载,闻鸡起舞,所求也不过是有一日登上金銮殿,跪在丹墀前,求他一个青睐赏识。

  她虽不凭学识不凭武艺,只是凭了女色,可那又如何,她还年轻,还有女色,她完全可以利用。

  怀璧其罪,她才遭受这般苦痛,如今她要用这璧来换一个青云路。

  她弯下纤细的脊背,低首,用自己的两只手捧着男人那双修长整齐的手,恭敬虔诚地亲了一下,小心翼翼地道:“阿妩都听皇上的。”

  景熙帝垂眸看着这个略有些恭敬拘谨的她:“你倒也不必如此惧怕。”

  阿妩听了,愣了愣。

  之后她委屈地扯扁了唇:“皇上神威难测,阿妩心生畏惧……”

  景熙帝浓酽的眸子泛起温柔,他指尖轻轻摩挲着她娇弱的肌肤:“阿妩,你想要什么,都可以告诉朕。”

  阿妩感觉到他言语中的宠爱,这是真心的,这让她小心思蠢蠢欲动。

  她便举起胳膊来,大胆地去勾他的颈子。

  对此景熙帝没有阻止,他只是沉默看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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